告别了临到最后都不忘画饼的婉姐,裴擒虎回到家中,认真做着最后的备战。
他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委托,甚至熟客门邀约,都被婉言谢绝。
他只向金纺酒家买了足供三天的饮食,而后便闭门不出,将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备战。
与朱俊燊的约战,裴擒虎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虽然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他的硬实力要胜过对手,但谁也无法保证对方手底下就没有藏着几张底牌。
这些来自天劫武场的麻烦,从一开始就是瞄准他而来的,婉姐所说的敌明我暗的优势根本就不曾存在。那么就算朱俊燊再怎么是他人手中棋子,也不至于蠢到明知实力不济,还要下场出战。
不过,裴擒虎也没有过多挂怀对手的底牌,他从来都不擅长空对空的猜想,也从来不需要做过多的猜想。
他只需要挥动虎拳,将一切阴谋和敌人都悍然粉碎!
三日之后。
砰!
伴随胸中一股热流激荡,裴擒虎重拳轰在一只粗大的漆黑沙袋,迸发出惊人的闷响。
无形的冲击波随之扩散开来,将院中积累的浮尘激荡而起,远方树梢,几只惊醒的鸟儿拍打着翅膀匆匆飞离。
虎拳之威可谓惊心动魄,然而首当其冲的沙袋,却只是安静地悬挂在树枝下,纹丝不动。
看着那层几乎没有留下痕迹的魔犀皮,裴擒虎轻轻点了点头。
力量恢复得很好,曾经因心绪紊乱而无法控制自若的力量,已经重新回归掌控。方才那一拳,所有的威力都径直贯穿了外皮,渗透到了星绵沙里,被那产自幽海的奇物吸收消化,几乎没有丝毫的外泄。
下一刻,裴擒虎小臂肌肉陡然膨胀,五指的指甲如匕首一般弹出,刺在沙袋。
擅长消化冲击却不耐穿刺的魔犀皮顿时被捅穿,星绵沙从中流淌出来,只是和正常形态的星绵沙不同,沙袋中流出的沙子赫然呈现猩红的颜色。
这是沙子吸收冲击到了极致,即将蜕变的表现,一般而言,一只优质的沙袋,其中容纳的星绵沙可以让一个老练的拳师苦练10年而不破。
但是全力以赴的虎族拳师,只需要一拳就能让这沙袋来到极限。
以硬实力来说,他比在长城卫所戍边的时候更强大了,在长安城的颠沛流离虽然扰乱了他的心绪,却也淬炼了他。而当他终于逐渐解开了心灵的枷锁时,力量便得到了全面的升华。
如今,他的状态已经恢复到接近巅峰,无论什么样的敌人挡在眼前,他都有信心与之一战。
而就在此时,一只魔喜鹊飞到院门外,用长喙敲打其了木门。
裴擒虎轻轻出了口气,意识到出战的时刻已经到了。
他推开门,那魔喜鹊立刻扇动着翅膀,跳到他肩头,发出喳喳的尖叫。
“嗯?我不需要带路啊?”裴擒虎有些奇怪。
喜鹊轻轻啄了下他的耳朵,然后抬起爪子,露出捆着的一张字条。
裴擒虎拆开字条,浏览过后便皱起眉毛:“婉姐又安排了别的节目?这个时候?”
字条说,为了提高宣传效果,出战的两人需要搭乘奚车,沿着怀远坊巡回飞行,而后才会在斗场内集合,展开惊天的对决。
字迹是婉姐的字迹,纸条背面的无形标志也确认无误,但裴擒虎却莫名感到有些不安。
不过,他很快就甩掉了心头的些许阴霾。
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他此时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
“好,你带路吧。”
长安城的奚车,就如同这座城市的血管,四通八达连接着城中各个坊市。这些以机关驱动的交通工具,自由变换着水平行驶和攀爬模式,在长安那错综复杂的地理结构中穿梭自如,将乘客迅速而准确地送抵高低错落的目的地。
没有奚车,就没有长安的繁华。而长安的繁华又反作用于奚车,令长安奚车独步天下。时至今日,这长安城标志性的机关造物,所承载的已经远不止于交通工具这么简单。它就如同这座位于大陆中央的城市一般,热情洋溢地释放着象征文明的万丈光芒。
更快的速度、更高的稳定性、更复杂的功能性……长安城的奚车,能够从任何一个角度来完美地守护“机关之城”的荣耀,拥有着令任何同行也为止羞愧汗颜的卓越性能。
裴擒虎坐在奚车,看着长安城内如火树银花的繁华灯火,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初来乍到,看到数十架奚车首尾相连,绵延数百米,搭载着千人下攀爬的壮观景象,曾恍惚出神,许久未能合拢嘴巴,而身边的长安人,则纷纷露出习以为常的微笑。
那份微笑中,洋溢着长安人的自豪。
时至今日,裴擒虎也已经成为了一名长安人,再不会对穿梭的奚车感到惊讶,一方面,他已经见识过更为宏伟壮观,直逼长安机关律许可极限的奚车长龙,另一方面,他也见识了长安人如何将独步天下的机关术进行充分的商业运作。
若是在偏远地区,一架高性能的奚车足以成为镇邦之宝,地位堪比长安花车。但在长安城里,奚车却格外平易近人,它们会在两侧以漆画绘制广告,内容从平康坊的明星舞姬到曲江坊诗人的妙手文章,从进口的华美丝绸到孟大叔的祖传酱肉,包罗万象无所不有。而奚车行进在城中各个坊市之间,便将这些画面带给了沿途的长安人。
更有甚者,有的奚车根本就不以载人交通为目的,通体绘制了成百千的密集广告,在长安城里穷尽坊市间的“经脉”反复巡游,一度造成长安人的精神污染。
而如今裴擒虎所搭乘的奚车,便是这样一架半广告性质的奚车,车内只有他一人,内部空间却宽敞地足以容纳平康坊的舞团热舞,其框架结构高大地如同奢华的花车。这种结构,当然不是为了让裴擒虎能在车中练拳,而是为了让奚车两侧能容纳更大的广告画面。
当奚车行驶在长安夜色中时,两侧的朱墨灯笼会点亮柔和却强势的红光,将漆画映得宛如明星皎月般醒目,再然后……
“云中强敌,步步进逼!”
奚车外,回荡着一个深沉而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而伴随声音响起,奚车两侧那靓丽的风景漆画也随之动了起来,红黄相间的底色逐渐退去,从中呈现出一个三头六臂、眉目狰狞、似人似鬼的形象。而那狰狞的生物更前一步,发出嘶哑的笑声。
“哈哈哈,长安城不过如此,我今日便要打遍长安!”
裴擒虎在车中见了,不由失笑,朱俊燊什么时候沦为这幅恶鬼的形象了?而且这三头六臂的恶鬼画,这几个月已经反复用了第三次了,婉姐看来是真的已经倾家荡产,连找曲江坊的画师约新稿的钱都没有,只能旧物利用了。
但奚车四周的过客却没这份司空见惯的余裕,见了“朱俊燊”的尊荣后,纷纷发出惊恐的吸气声。
毕竟夜色之下,一个漆黑的恶鬼扑面而来,那画面绝非任何常人能消受得起。所以随着奚车行进,两侧的骂声也不绝于耳,更有人直接提笔给鸿胪寺和虞衡司写起了诉状。
然而,与发生在地下斗场的喧闹相比,街的喝骂声简直是温文尔雅。
地下斗场,当身材魁梧的朱俊燊出现在场地一侧的瞬间,就被全场的惊恐呼喝声所淹没。
“我草这什么鬼东西!?我心脏都要停跳了!”
“来救人啊,我爷爷好像猝死了!”
“妈妈,妈妈!”
“宝贝别怕,妈妈在这儿……等等你是谁家的倒霉孩子,我的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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