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子,过来一下。”
张驴儿一脸的得意。
短短几天的功夫,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身上的军官服熨烫得笔挺整齐,乱蓬蓬的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
整个人年轻了十好几岁,都快让人认不出来了。
张桦道:“是哪家姑娘瞎了眼,看上你这头老骡子?”
张驴儿骂道:“怎么跟长官说话的?
小心治你个犯上不敬,连关十天禁闭。”
张桦赶紧把手举起来,说到:“关,赶紧关。
排里的事你撒手不管,我天天累得死去活来,正好在禁闭室里睡几天舒服觉。”
张驴儿干笑了几声,搂着张桦说道:“排里的事情你办得不错,哥请你喝酒就当是答谢了。”
张桦诧异道:“你不怕惹麻烦?”
南京是首善之地,宪兵、警察、军统的人比蚂蚁还多,真要惹出乱子,连哭都找不着坟头。
张驴儿嗤笑道:“怕个屁,各路大军都往这里集结,孝子们忙得脚不点地。
军统的首要目标是小日本的奸细,没工夫搭理咱们这帮子粗人。”
张桦摇头道:“这事有些蹊跷。”
张驴儿怒道:“有个屁的蹊跷,你去不去?”
张桦笑道:“去就去,看看嫂子长啥样。”
张驴儿愣了一下,无奈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个兔崽子。”
两人说说笑笑,直走到一所宅院前。
只见一名30来岁的女子在里面忙活,旁边还有个14、5岁的女学生打下手。
张桦鄙夷道:“老头,小丫头片子你也下得去手?”
张驴儿愣了一下,怒道:“那是你嫂子的女儿!
再特么胡说八道,就是有天大的交情,老子也要把你关起来。”
“驴哥,快请客人坐下。”女人的声音很温柔,长相也颇为端庄,一看就是个知识女性。
张桦连忙把手里的礼物递过去,笑道:“嫂子好。”
礼物也不贵重,无非是一些点心。
张驴儿大喇喇的说道:“桦子,这是你梅姐,在商务公司做会计。”
张桦立正道:“梅姐好,我是张长官的下属张桦。”
张驴儿没好气踹了他一脚,又对梅姐说道:“别被这小子唬住,他就是个蔫坏的货。”
梅姐笑道:“小桦,快坐快坐,来就是了,怎么还带东西?
驴哥,先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张桦笑道:“我去搬桌子。”
饭菜很丰盛,还有少见的汽水。
张驴儿吃得很斯文,颇有点旗门大爷的做派。
倒是梅姐的女儿很好奇,问道:“桦哥,你打死过鬼子吗?”
张驴儿笑道:“小云,你桦哥可是神枪手,栽在他手里的鬼子多了去了。”
小云兴奋道:“那这次一定能守住南京城喽。”
张桦愣了一下,问道:“嫂子,鬼子眼看就要到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梅姐看了张驴儿一眼,温柔道:“现在城里群情激奋,大家都相信国军将士能守住南京。
驴哥也在前面奋勇杀敌,我想留下来。”
张驴儿摇头道:“小梅,你先带小云过江避一避,等战事平息了再回来。”
梅姐一怔,生气道:“驴哥,你不希望我在这里吗?”
张桦看气氛有些僵,笑道:“嫂子,刀枪无眼,我哥也是担心您和小云的安危。
再说了,鬼子的炮火凶猛,咱们修的工事比这房子坚固多了,可还是抵挡不住。
嫂子,趁现在江面还能通行,你们先避一避。
等咱们把鬼子赶走了,你们再回来也不迟。”
张驴儿陪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万一打起来,我心里老是挂着你,还怎么指挥打仗?
小梅,你就安安生生的在江对面等着。”
梅姐回嗔作喜,说道:“城里有那么多的姑娘,不许你有花花肠子。”
张驴儿赶紧把兜里的钱全拿出来,说道:“小梅,我的钱全给你拿着。
这一仗下来,我至少也得是个连长。
到时候,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梅姐的耳朵尖都烧红了,半晌才嚅嗫道:“驴哥,你可要说话算话。”
张驴儿拍着胸脯道:“我老张从不骗人。”
张桦也点头附和道:“对对,我张哥的人品没的说。”
梅姐小声道:“驴哥,这钱我先存起来。”
张驴儿笑道:“都是一家人,你怎么安排都行。”
梅姐的脸更红了。
出门之后,张驴儿得意道:“你嫂子怎么样?”
张桦摇头道:“哎,好花插在牛粪上了。”
“好小子!”张驴儿装腔作势道:“是不是皮痒痒了?”
张桦小声道:“老头,你有什么安排?”
张驴儿往左右扫了一眼,小声说道:“桦子,我觉得南京守不住。”
张桦摇头道:“不止是南京,武汉也岌岌可危。”
张驴儿皱眉道:“情况会坏到这一步?”
张桦笃定道:“一定会坏到这一步。”
张驴儿烦躁道:“那怎么办?”
张桦道:“咱们还能怎么办,肯定是多杀鬼子。
但女人、孩子不该卷进来,让她们撤到四川、云南。”
张驴儿丧气道:“那我和你嫂子岂不是永远都见不着了?”
张桦一时语塞,只得默默的离开。
一个人有了家的感觉,他就会无比的眷恋。
但在这黑云欲摧的世界里,个人实在太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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