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雪中,那眉目像极了宿国公。
于她而言,薛仰止是心头一直追随的一抹光。
从前是,如今也是。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并不是颍川城中节度使府的小院子。
燕照清楚的记得,七岁那年,她跟随父兄回到京城述职,彼时四岁的妹妹燕熙已被接入宫中陪伴新城公主,说是陪伴,不过是变相的囚禁罢了。
新帝忌惮燕家功高盖主,对燕熙的此举,不过是为了警慑燕家。
原因燕熙,他们被迫停留在京城一段时日。
那时春意正浓,本家燕府里那几个不对付的提议几个小辈去山中庙里祈福。燕照虽自小长在军营,但对这些后宅子里的弯弯绕绕也并非一窍不通。
无非想单独带她出去,对她下手。
她的母亲陆婉曾出言婉拒,奈何燕府那几个虽已分家,但到底是长辈,陆婉无法,只得答应了他们,自己则要求随同。
明堂上,她那大伯母一脸和蔼的答应,但透着那精明算计的眼神,令屏风后躲着的燕照生生打了个冷颤。
燕府是百年大族,多是走文官路子,瞧不上武将的粗鄙。可自小父亲燕朝特立独行,趁着大家一同回襄南老家,一个人偷偷摸摸上京应了武举,得了个武举探花。
燕府老太爷回来当即大怒,扬言一个木棍便要敲断燕朝的腿。几个堂兄弟们也明里暗里讽他粗鄙难堪,那时他的升职路上步步艰难,对燕府也是渐渐失望。后来,他娶了没落氏族的陆婉为妻。两人琴瑟相和,老夫人却处处要给媳妇立规矩,时时往燕朝身边塞几个自己的手下人。最后,甚至把主意打在了兄长燕回身上。
彼时燕府三房三太爷最宠爱的幼子同人争夺青楼女子被人打得断子绝孙,自此以后性情大变,没有一个高门女子愿意嫁进来蹚这趟浑水,三太爷也不愿低就小户女子,于是几个人便把主意打到了燕回身上。
燕朝只有燕回那么一个儿子,他们还要掠夺,纵使明知是他们刻意欺辱,但孝字一字大过天,燕朝纵是不愿,也得受着。
可他们显然太低估了一个父亲的决心。
燕朝曾想着,如今的老夫人是个继室,不是他的生身母亲,所以她要为她自己的子嗣铺路无可厚非,可这事老太爷却亲自点头答应,彻底激怒了燕朝。
他跪在燕府门前三天,随后闯入祠堂撕了他的名谱,意味着他与燕府彻底断绝关系。
京城的人也知他们两家的关系,平日送拜帖请宴会,从不会使两家撞上,也是燕朝平日并不在京城,陆婉也极少出府,才让燕府一直在各家的宴会上可劲蹦跶。
近日燕熙被接入宫中,那些眼皮子浅的妇人见不得燕家得顾圣眷,便想尽了法子要给燕家使个绊子。
他们把主意打在了燕照身上,仅仅打发了一个庶子媳妇,她那个大伯母来,就是一副施恩的嘴脸。
勋家贵族上山,旁的普通百姓自是要避让的。
燕府包了那座庙几日,燕照便几日待在庙中的后院里,陆婉时刻不离。
却是在那一日,燕照躺在后院的摇椅上小憩,她半眯着眼,手上软趴趴的捧着一本包着《女戒》皮子的《巧招兵法》,似睡非睡。
刚刚打发完燕府的婢子,陆婉也是心力憔悴,见燕照安然的躺在那不曾闹腾,便扶了扶首同身侧的嬷嬷吩咐起什么来。
燕照的面正对着一面漆白的墙,白日的天光撒在燕照的睫毛上,整个人安静的如同白瓷娃娃一般,同平日里的小泼皮大相径庭。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薛仰止。
九岁的小少年翻上墙头,露出精雕细琢的一张脸,整个人暴露在天光下,无所遁形。
燕照一眼便看见了他,当时只觉得这个小哥生的真是好看。
她的诗词歌赋读的不多,没有什么词可以形容他。
只是想起从前燕熙摇头虎脑的读着的戏本子。
惊才绝艳,举世无双。
但让燕照真真正正将他可在心上的是不久之后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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