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在自己二十二岁生日那天,告诉了容珩自己穿书的事情。
两人此时正在南魏游山玩水,居住在临安周边一座小城里。
之所以叫南魏,是因为自从大前年,汴都魏氏姐弟操控的元佥政权,学习大燕开展新政后,引起魏国朝臣大规模的反对。
魏国的守旧势力和宗室皇族,要远远多于大燕,其中迂腐程度,更是数倍于燕国。
新政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不愿与魏氏姐弟为伍的老臣们集体爆发,许多大臣甚至以辞官乞骸骨威胁,不择手段的阻止新政实施。
后来,元朗在临安称帝,又发布诏书,称尊重魏国老臣贵族来临安为官,一应政策待遇与在汴都相同。
此举让魏国再一次动荡起来,经过两年的发展变化,如今的魏国一分为二,临安与汴都划江而治。
元朗统领着昔日魏国南方的富饶之地,元佥政权的魏国则在吞并曾经启国半壁江山的基础上,欣欣向荣的发展着。
燕国为了分辨这两个魏国,便将元朗的临安王国称为南魏,元佥的汴都魏国称为北魏。
“原本的魏国,可和元朗没有什么关系,他在魏君濯第一次进攻南境时候,应该就被问罪祭旗了,而他现在维持旧制,早晚有一天,还是会被时代淘汰的。”
既然人在南魏,那顾澜便从魏国开始说起,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她从魏君濯魏流羽,说到大燕风云录中她所知道的所有人物,剧情,乃至顾小侯爷和定远侯府的炮灰结局,睿王,小酒,容宝怡的事,以及原书大结局登基为帝的容珩。
同时,顾澜还粗略讲了一些现代社会的事情。
“大燕风云录?”
容珩丝毫没有怀疑顾澜在骗自己,他喃喃这个名字,内心受到了一百点重击。
顾澜点头:“这名字起得不错吧,话本子文笔也很好,可惜作者不会写感情戏,没有给你安排个女主角。”
容珩当然不想要什么女主角,他失神的看着顾澜:“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对于你来说,只是一本书,至于我,是话本的男主角。”
他竟然是话本子里的纸片人。
容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的人生,他的记忆,他的一切,都只是书中寥寥几笔的内容而已。
而顾澜,并不是原本的那个定远侯府嫡子。
她是另一个世界,亦或者说,是现实中的人。
怪不得她知道那么多新奇的东西和词汇,怪不得当初,她察觉到了绛曲的事情
顾澜安慰道:“珩兄别难过,你好歹是个男主角,可我只是个炮灰呢。”
容珩的情绪格外低落,低声呢喃:
“可是,我怎么会,看着你死在我眼前呢?”
他可以接受自己是个纸片人的事实,却无法接受顾澜说的,在原本的书中,她被耿恭斩首,耿恭还将她的头颅献给了自己。
仅仅是想象那个画面,容珩的呼吸都凝滞起来。
顾澜摸着容珩的头发,温柔的拍了拍,然后看着面前的生辰小点心,笑道:
“在我那个的世界里,过生日是要点蜡烛许愿,然后吃生日蛋糕的,等我们回京了,我请苏子霄研究一下奶油,应该不是很难做。”
“可是”
顾澜的双眸明亮而清澈:“别可是啦,容珩,我在那个世界并没有多么快乐,而且原本书里的炮灰小侯爷,也并不是我本人呀。”
容珩垂下眸,取出旁边灯盏里的蜡烛,点燃在她面前。
他小心翼翼的问:“澜澜,话本子里,天上的仙女完成自己的使命后,都要回到天庭的,可是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顾澜眨了眨眼睛,点头: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就算分开再远的距离,我也会找到你。”
下一刻,灯火明灭变幻起来。
在容珩震惊而恐惧的目光中,眼前的顾澜变得模糊起来,一寸寸消失在面前。
“不!”
容珩想要伸手触碰她,然而,他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般一动不能动,直到眼前一黑,他陷入一片冰冷而荒芜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地睁开双眼。
容珩只觉得自己浑身散架般疼痛,眼前是一片血雾似的红。
他这是受伤了吗?
他有多久没有受到如此严重的伤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知道今日是澜澜的生辰,派了刺客吗?
“殿下,殿下,你不要吓我”
身侧的低哑声音让他回过神,他终于动了动眼皮,看向身侧。
容珩拧起眉,他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容,娃娃脸上布满泪痕,眼中满是担忧。
“小酒”
容珩一开口,便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格外沙哑,喉咙蔓延着铁锈的气息,声线甚至还有些奇怪的稚嫩。
“是,殿下终于醒了!殿下昨日被送回来后,奴才还以为”
小酒抹了抹眼泪,终于松了一口气。
“孤不我这是怎么了?”
容珩下意识的自称,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孤?
他怎么会自称孤呢?
自己只是在这掖庭里孤苦无依的先帝五皇子而已,又不是什么王爷
骤然,无数陌生的情绪与纷乱却又熟悉的记忆传至脑海,像洪流般摧垮他的精神。
他想起来了。
四天前,容祁俊在御花园遇见了自己,非要逼迫自己下水去采莲藕,正僵持时,定远侯府的小侯爷路过,容祁俊将其推下水后,却污蔑推小侯爷落水的人是自己。
而内司监不分青红皂白,将他关进昭狱拷打,直到昨天,容璟训斥敲打了一番自己,听说小侯爷已经醒来,却也一口咬定是自己推的。
他又被折磨一番后,张奉才将他送回掖庭,由于身受重伤,他昏迷到现在。
小酒还在他的面前,眼中惊魂未定,显然受到了很大惊吓。
容珩颤抖的转动脖颈,环视四周。
破旧的木门,纸糊的窗户,房内的白瓷茶盏的裂纹如记忆中那般,还有墙角落里堆积着的书箱子,一盏黑漆漆的铜炉
这里一切如常,明明就是他居住了许多年的地方,可是,容珩却头痛欲裂。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他看向小酒,盯着这张脸,不知为何,他脑海中浮现的他,却不是眼前这个样子。
对了,小酒怎么会自称奴才,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一般会称属下。
容珩喉头一甜,呼吸紊乱了几分,一口鲜血喷出。
“殿下!”小酒急切的望着他,声音低了几分,“奴才,奴才为您找”
“不必,我没事。”
容珩擦了擦唇瓣的血,张了张口,不由自主的问:“那小侯爷,就没有解释什么吗?”
小酒摇了摇头,恨恨地说:
“自然没有,那个顾澜平日里就和容祁俊沆瀣一气,自然是容祁俊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凡她替殿下解释一句,殿下也不会被如此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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