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之后宋秋也开始信佛了。
喻家三个小辈从小就在马克思主列宁主义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熏陶之下长大,是唯物主义者,说实话是不信的。
但S市每年大年夜都有去寺庙里烧香的习俗,又加上长辈信佛,他们三个不信也不敢说。
就像此刻,喻理很想把一堆脏话和质问劈头盖脸地扔到喻崇柏和宋秋的脸上,但最终也只是乖乖地点点头,吃过饭回房间换衣服。
S市有名的寺庙道观挺多,其中最负有盛名的就是寒山寺和玄妙观。
不过他们去的不是寒山寺,而是里喻家老宅近的一处寺庙,名叫云山寺,香火也还算旺。
寒山寺出名是因为浓厚的历史底蕴和诸多诗人写过的诗,而云山寺出名是因为那座极其灵验的月老庙和月老庙前挂满红色丝绸、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
一座座庙宇拜过,喻崇柏和宋秋淡声说着话,看不出吵架的痕迹。
喻理垂着眸,扫了眼不远处的月老庙和红色丝绸微微晃动煞是好看又壮观的树,轻描淡写地收回了目光。
心里却想,月老如果听得见的话,那就让她父母一切安好吧。
不求甜蜜,只愿平淡。
云山寺靠山的一角是几处面馆和小商店,面是寺里专门做的,僧人也吃,是素面,闻到很好。
宋秋买了三碗,三个人坐在小面馆里吃面。
喻理没什么胃口,吃了些就吃不下了,把碗筷搁在桌上,朝着一旁的小商店走过去。
走远了些,听见宋秋说:“你挑点女儿的面吃掉点,别浪费了。”
喻崇柏语气不算很好,但应该在撩面,“你不能买两碗啊?和女儿分一碗不好吗?现在浪费才知道了。”
喻理垂下眸,在小商店里转了圈,拿了两瓶矿泉水和一根甜味老冰棍,付了钱之后慢悠悠地走回去。
“少吃点冰激凌,别肚子疼。”宋秋看见之后皱着眉说道。
喻理不说话,把两瓶矿泉水分别放到他们两个面前,自己一边啃老冰棍一边拿着手机玩,看起来冷冰冰的。
宋秋和喻崇柏互相看了眼,觉得有些奇怪。
前段时间女儿好不容易愿意和他们多说说话了,怎么又开始闹小脾气了?叛逆期还没过吗?
吃完老冰棍,喻理把细长的小木棍扔进垃圾桶里,看了眼还坐着的相互无言的喻崇柏和宋秋,“要不要走了?”
宋秋看了喻崇柏一眼,喻崇柏起身,说:“走吧。”
宋秋看着父女两个人走在前面,心里有些苦涩,深吸了口气,问:“囡囡,啊椰刺毛地汗么子车啦?(啊要去买点零食吃)”
喻理的脚步慢了慢。
女人拙劣又小心翼翼地类似讨好的话语让她心里一下一下地翻腾着酸涩的水,像是煮开了的开水一样“咕嘟咕嘟”冒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相册里那个年轻美貌的女人一点点苍老,眼角有了皱纹,鬓角有了白发。
不再那么时尚,去穿漂亮又流行的衣服,也不再烫头染发,而是穿着简洁朴素的衣服,随手扎一个马尾,系着围裙踩着拖鞋每天在家里打扫、做饭,为一家人的生活做考量。
少女情怀被生活冲淡,原本优雅知性的女人变得现实又势利,为了一些小事斤斤计较,计算着得失,在背后嚼舌根。
变成以前自己最讨厌不屑的模样。
喻理只在照片里见过宋秋年轻时的样子,在长辈的口中知道她年轻时候的事。
她上学的时候很聪明,理科尤其优秀,读书的时候也很受男生喜欢。
工作的空闲时间也和小姐妹去逛街,和还轻帅气的喻崇柏去约会。
反正不是像现在这样,守着一百六十平的房子、一个冷淡的女儿和经常出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丈夫。
喻理想,妈妈以前很温柔的。
大概是因为喻理心情不好,去商场的路上喻崇柏和宋秋也没怎么说话,只是讨论了一下要买些什么菜。
到了商场,喻理自己一个人拉了辆购物车上了电梯。
宋秋有些懵,朝着喻理喊:“干什么去?”
喻崇柏拽了拽她,皱着眉,“让她自己一个人,别吵她,到时候再给她打电话。”
宋秋语气不太好地说:“你怎么都不担心一下?要是遇到什么坏人怎么办?”
喻崇柏默了会儿,一边拉出一辆购物车一边说:“她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总要让她自己长大吧。”
喻理推着空空如也的购物车走过服装区,径直走向零食区。
逛零食区是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
喻理一边看着琳琅满目的零食,一边慢吞吞地挑自己喜欢的往车里扔,心情稍微好了些。
零食小吃,饮料汽水。
最后喻理在厨具区停留了会儿,挑了些精致好看的杯子。
大概小姑娘都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吧。
等喻理推着购物车下电梯的时候,宋秋的电话打了过来,“囡囡,你在哪儿呢?”
“我下去了。”喻理说。
从楼上下去是蔬菜水果鱼虾肉类区,还有数十个冰柜放着一盒盒的冷冻速食食品和冰激凌之类的。
宋秋点了点头,“那你在楼下等一会儿,爸爸妈妈一会儿就下来了。”
喻理轻轻“嗯”了声,推着车下了电梯,踩在瓷砖上,却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样。
虚无缥缈的,没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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