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琛想起,那是他们第一次去足球学校。
学校的选址有点远,即便是自己驱车,也要花上个把小时。
一路颠簸之后,车在一块巨石前停下,石头上有着中央领导人的提字“足球要从娃娃抓起。”,自然字只是复刻,不是原迹,石头的背后是一扇略显斑驳的铁闸,铁闸后的小白楼略显陈旧,周遭的两个巨大的球场灯,灯柱外包裹的铁皮已经生锈剥落,上面还有痴心球迷们用修正液写着的“XXX,我爱你”的字样。
小可的父亲望着铁闸对孩子们说:“你们真的想好了?”
“那是必须的。”李楠不假思索的第一个接话。
子琛从后备箱里挨个取下行李箱:“这就要开始了。”
“那就走着呗!”对于非非来说,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玩,就是最大的福音。
户口本、入学申请、学费缴纳单……在校务处办理完了手续以后,五个孩子被带到了训练场的外场,这座训练场有上百年的历史,墙体是由一个个拱门连接而成,而每个拱门里像防空洞似的有着一格格的小屋,上楼的楼梯有点暗,学校在楼道里加装的黄色路灯更照出了一股浓烈的年代感——老一点的人都知道,这座已经不被启用的体育场,是小可父亲还在体工队时的主场。
宿舍是八个人一屋的上下铺,按照墙上贴着的名字找到自己的房间和床位,小可和陈灏一屋,非非、子琛、李楠一屋。
推开宿舍门的时候,迎面而来一股说不出来的复杂味道。
“小蜘蛛,打扰了。”小可在柜子的角落看到了一张严严实实的网。
陈灏打开窗,走到自己床边上:“你是准备把它当宠物养起来吧!”
“可惜我没有抓蚊子来喂它的技能啊!”小可居然还一脸无奈和委屈。
“只有10分钟了,要去操场集中了。”非非的大嗓门比广播还好使。
楼道的大堂里,左边贴着申思、祁宏、谢晖的海报,右边有一块木质的黑板,黑板的纹理显得粗燥,让人一眼看去白乎乎的,有一种擦不干净的感觉,黑板的上面贴着一行红色的宋体大字:“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字的圆角已经开始慢慢剥落。
陈灏走过大堂的时候,站在左边的海报前驻足了半晌,直到子琛出现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终有一天,我们也会和他们一样。”
陈灏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足球学校的生活和普通学校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白天上课,下午三点半的场地训练风雨无阻,一个星期会多加两场的晨练,内容多半是跑跑步、跳跳绳、颠颠球外加一套拉伸。大概唯一最不同的,是放学以后再也吃不到家里的饭菜,取而代之的是食堂的大锅菜,基本上是分不了爱吃的和不爱吃的,只有该吃的和不该吃的,或者说吃得到的和吃不到的更恰当。
六月的上海,黄梅雨季让这小两层的防空洞显得潮湿又闷热,好像连呼吸里都能闻到“历史”的味道,毯子盖在身上总觉得像洗完没晒一样带着一股让人浑身不舒服的“潮“。
有洁癖的李楠常常能臭脸一整天,谁的球鞋又丢到了他的床下,谁谁的袜子没洗能臭到恶心想吐,谁谁谁刚练完没洗澡抓起他的tee就往身上套……小可睡在陈灏的上铺,一晚上翻了多少次的身,陈灏都可以数的清清楚楚,已经是第三个晚上了,他没有一个晚上是真正睡着的。也许是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独处,即便有小可作为室友,陈灏依旧觉得别扭——和很快就如鱼得水的小可相比较,陈灏天生就不太会和陌生人沟通。
有时候,我们在很久的以后往前看,那些说起来令人瞠目结舌的艰难和困苦,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事,时间会让我们把所有的不习惯都变成习以为常。
脚崴了就冰袋敷一敷,只要还能动弹就灭不了下场比赛的心火;头磕破了就缠个绷带,要不是洗澡碰水觉着痛早就忘了脑勺上的口子;伴着教练的喊骂声一次次的倒地再爬起,罚跑、深蹲和蛙跳都只是小意思,挨上几个“毛栗子”或是屁股被教练抡个几脚都能堪称从轻发落;前一秒还在为一个传球、一个1/2球的铲抢、一场分队的胜负憋屈负起,下一秒睡醒又是意气奋发的站在球前。
老沈默默的站在场边,看着眼前这些孩子,想着,五年、十年之后的他们是不是还能拥有和享受这份只因为足球而带来的单纯和欢愉。
沈老是基地的总教练,有一些些稀疏的头发,略显富态的大肚子个子小小,不下球场的时候爱穿老布鞋,经常一笑眼睛就弯成了一道线,在孩子们的眼里就是中国版的安西教练。
子琛自从入队第一天就被沈老任命为队长,从生活里到球场上,子琛一直都是“老大”。比起天赋和光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李楠,沈老独独偏爱性格孤僻的小猴子陈灏。
这一整个夏天有着连续两周30度以上外加黄梅雨季的天气,闷热的宿舍让喘气都变的滚烫。每每午睡的时候,汗珠从脑门上一颗颗的迸出,顺着额头滑到枕边,宿舍里那个只会单向摇头的风扇,就连睡在上铺的都找不出它分秒的存在感。
“魔鬼训练终于结束了,我已经换了两个色号了,我妈走在路上都不认识我了。”小可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有的没的都丢进了袋子里。
非非一个箭步急停在小可的面前:“想到家里冰箱里的冰淇淋和可乐,简直了……”
“前提是,你如果想回来的时候每天多跑2000米的话。”子琛绕过非非坐在了陈灏的床边:“怎么样?筱晓和叔叔已经再楼下等着了。”
李楠坏笑的看着非非:“你要是连累我们陪你连坐罚跑,我保证你以后每次吃泡面没有调料包。”
“想到只有放两五天假。浑身就感觉不好了。”小可看着墙上的时间安排,哭丧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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