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非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你们说被扫到的那几个,现在怎么样了?”
子琛狠狠的登了非非一眼,大过年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惜非非的主力完全在他的零食堆里,完全没有领会到子琛的眼色。
“不都没消息么?”筱晓喃喃道,显然很不喜欢这个话题。
“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事。”非非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最爱,韩国进口的海苔
“你也别难过了。不管真的假的,总会有个结果了。”子琛试图在圆场。
“一代偶像的幻灭啊!我记得那场1:4,筱晓你在球场哭的惊天动地啊!”非非坏笑的看着筱晓,“不过我想如果李楠知道了,估计会更崩溃。”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灏灏打赢了一盘魔兽,伸了个懒腰:“我们这是前人挖坑,后人遭殃。”
子琛一边给筱晓剥橙子一边说:“有时候,都觉得不被关注,想想反而是好事。”
“最好连转播都不要。”非非含着一嘴的零食,还非要表明下立场,“之前不是说有统计么?央视转播一场输一场。”
“是因为被骂烦了吗?”筱晓吃了口橙子,橙子很甜,“反正现在是个人,不管懂不懂球,看不看球都能骂上几句。”
“他骂他的,我踢我的。”灏灏一脸的无所谓。
“假球又不是我们打的,整天骂我们干嘛。”非非一肚子的苦水,“天天说恐韩恐韩,恐韩的那批人儿子都上小学了吧?”
“谁爱恐谁去恐!”灏灏看了看表,20:45,“我们去健身房吧!”
“都这个点了,年初一,哪个健身房还开啊?”筱晓在非非成堆的零食里找没开过封的。
“我早就和会所约好了。”非非掏出了手机,“放假归放假,量不能下来啊!我们是职业的。”
“沈老说回去以后过秤,一斤罚5000外加3000米。”陈灏说。
“还不赶紧的?”非非按住了电梯。
说罢,子琛拿上了外套,三个人就收拾着去了楼下的会所。
筱晓依着落地玻璃窗,窗外是不断纷纷扬扬的雪花还夹杂着很密很细的雨,呼啸而过的风完全没法打开一点点的窗,屋里的暖意使得从窗户上挂满了水珠,筱晓用手在窗户上抹出了个圆,看着他们蜷缩着脖子走向远处的身影……这个冬天也许要比想象的要长一些,更长一些些。
《圣经· 马太福音》第十八章:那时彼得进前来,对耶稣说,主啊,我弟兄得罪我,我当饶恕他几次呢?到七次可以吗?耶稣说,我对你说,不是到七次,乃是到七十个七次。《还珠格格》里小燕子跪在地上为容嬷嬷求情时说,紫薇说人生最大的美德是饶恕,皇阿玛,我也好想要一点这样的美德。没有四百九十次的海量,但或许,每个人都应该拥有至少一次被原谅的权利。
都说瑞雪兆丰年,年初的大雪,让这座南方的城市银装素裹,在华丽丽的外表的背后,是偏远山区传来的一次次的雪崩,让多少人在这一年最重要的团圆的日子此生无缘再见,是冻坏了的农田,压垮的厂房,新闻台里一张张老泪纵横的脸庞……新的一年,在一片晦涩的灰色中开始了。
孰知,这可算是二十多年来被这个地球上至少十三亿人最寄予厚望的一年。
似乎在有记忆以来,国奥永远都被挡在奥运会的预选赛门口——不论是92年黑色九分钟梦断吉隆坡,还是96年在韩国那场暴雨里莫名其妙的0-3告负,那两年的名单里,有很多比起现如今堪称顶级的配置,那些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范志毅、孙继海、***、申思、吴承瑛、谢晖、李明(大)……这些也是当年02世界杯出线的主力。
我们的国奥总被媒体有意无意的包装成各种贵金属,比如“黄金一代”、“超白金一代”,那支从巴西学成归来的健力宝的OUT,很好的应证了足球的本身就包含了“意外”这个重要的成分,还没有来得及叹息和扼腕,世青赛上光芒四射的曲波、杜威、吉祥兄弟在主场被马来西亚逼平,让很多人觉得“看不懂”才是中国足球最该看懂的。
是要有多大期望,才可以那么失望。
是要有多少的勇气,才会在反反复复之间,依旧恋恋不忘。
国奥聘请了06年世界杯名帅杜伊,临战前,杜伊下课了。
一球平新西兰、两球不低比利时,三球完败巴西。
这年的伊始,三战一平两负,带着唯一的进球,在自家门口输的连讨价还价的借口都没有。
筱晓常常对子琛说,“你们是不是该叫钻石一代”,然后又会鉴定的把自己推翻:“不对不对,钻石不是金属,钻石是C,就是碳。”
回到酒店房间的子琛,第一次没有随队去餐厅吃饭,整个人瘫倒在床上,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过了多久,腿部传来的肿胀感把他拉回到了现实,手机里的微信和未接电话已经爆炸,子琛按下关机键,把手机丢向角落,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他把自己从床里拔了出来。
子琛肿大了四个码的脚踩着酒店拖鞋步步维艰的挪到了洗手台前,用水拼命的泼自己的脸,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这样就看不到泪水。
子琛的电话从无人接听转而变成了关机,这让在非非家看完比赛的筱晓担心不已。
“输个比赛,还玩失踪,这是什么节奏!”筱晓有点真的耐不住脾气。
“可能只是没电了呢?”非非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的电话他哪会不接啊!”
陈灏放下游戏机:“他需要清静!”
晴天满脸写着担心:“他们是明天回国吧!”
“我来问问前方。”筱晓直接把电话打给了电视派去前方的记者同行,然后从包里掏出钢笔,刷刷的抄下了航班号。
所有人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非非把车钥匙丢给了陈灏,陈灏一把接住。
“我送你回家!”陈灏说。
筱晓跟着陈灏下楼。
“明天等他的看来不止我们。”陈灏为筱晓打开车门。
筱晓看着车窗外空荡荡的车道,喃喃道:“的确,个大媒体应该早就长枪短炮的伺候着了。”
子琛压低鸭舌帽,低着头从机场走出接机通道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刚过,推着行李车远远的就能看到等在接机口的筱晓、陈灏和非非。
“晴天在停车场,赶紧走!速度!记者们都围着主教练呢!”筱晓一步跨到了子琛面前,对着身后使了个眼神,非非顺势接过行李车。
子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陈灏拍了拍子琛的肩膀。
子琛看着筱晓堆满笑靥的脸,会心的笑了。
很多时候,这就是兄弟,只是一个最细小的动作,一个点头微笑,所谓的支持和鼓励,没有肉麻喜剧的辞藻,不用振奋励志的鸡汤,甚至只是安静的不用任何的对白。
“你们看的很失望吧?”车子在延安路高架上堵的不动,子琛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收音机。
“看得出,尽力了。”第一个接话的竟然是陈灏。
“前场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打比利时的时候实际上是比打新西兰发发挥的好的,但是中场实在是太缺乏组织了,最后二十分钟,每个人都想往上,整个阵形都乱了。”筱晓说起比赛的时候,就像个复盘的电脑。
“我知道,其实你们比谁都想赢。”晴天说这话的时候,从后视镜看着副驾驶上的子琛眼睛里慢慢变红,又慢慢变回正常。
“有些差距,面对面的时候,是最直观的。”子琛的话,大家都知道,并不是在找借口。
“两张红牌至少有一张是不必要的。”非非突然画风变的那么理性,让大家都不太习惯。
车子终于缓缓的开始往前爬,不管甘不甘愿,堵车的时候,能做的也只有在车里等着。广播里播着五月天的《倔强》显得那么应景——“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就怕自己投降,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妨,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不能绝望……”
阶段性的大赛的比赛成绩,只有在被需要拿来作为参考数据的时候才会有片面的价值,其中暴露出的问题,该正面解决的问题,往往被各种其他的这样那样所掩盖,就像是今天的头条盖掉了昨天的一样,对于更多的人而言,所谓溃败只不过是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亦或是吐槽社会、抱怨生活、埋怨现状时候的一个佐菜,以及成为标题党和眼球经济的核心价值。
有些失败就像是轻量级的航母PK重量级,怎么打都会是输,这是实力的差距。
也许很后来的他们才知道,那时候肆意的嘲笑和不负责任的诋毁都只不过是小碟的前菜。
毕竟,他们没能拿出一张漂亮的成绩单是铁铮铮的事实。
即便如此,联赛还要继续,训练还要继续,生活都还要继续。
华灯初上的这座城,有一种特别的迷离感,一众人直接驱车前往了陈灏妈妈的店,围坐在露台,有一种桃花源感,这里只有他们,是安全的,是不被打扰的。
三年前,陈阿姨的店从路边摊搬进了小二层的门脸房,只不过陈阿姨始终坚持少翻台面,自己掌勺才能保障品质。
那一年,筱晓高考中的,大家趁着双休日给筱晓在这个露台,五个人一起过了人生第二个十岁的生日。陈阿姨的私房菜摆了一桌,是鱼虾蟹为主的海鲜餐,也一样会有上海道地的红烧肉烤蛋,大家都自觉的只吃鸡蛋,毕竟红肉是大忌。
子琛在21cake的官网上订了一个方形的蛋糕,传说中那个怎么吃都不胖的蛋糕。
6磅的蛋糕看起来并不大,中间镂空的设计恰好的放下了方形的蜡烛,暖暖的烛光亮起,大家站到蛋糕前,一起拱手许下下一个十年的宏远,陈阿姨举起相机。时间一次次的在快门按下的瞬间被定格——筱晓在最中间,左边的陈灏笑起来依旧是酷酷的样子,右边的子琛脸上永远有标志性的温暖,小可和非非像是左右护法站在最两侧,大家一起憧憬头比了个3的手势。
“人家拍照都是比个YEAH的收拾,你们怎么都比个3?”子琛爸爸问。
“因为3代表OK,3还代表3分,赢球啊!”筱晓一语道破。
“就属你想法最古怪。”筱晓母亲把切下来的蛋糕递给陈灏。
“你们看看,时间过的多块,就是一眨眼啊,他们几个都20岁了。”非非的爸爸和小可的爸爸顺势推了个杯。
小可的爸爸黄汤下肚的时候眯起了眼睛:“我都还记得我们家小可生的那天,我还在外地打比赛呢!坐了好几个小时的绿皮车,一下车就跑着去的医院啊!那天狂风暴雨的,那时候才热水瓶那么点大,现在一个个人高马大的。”
子琛站起身代表大家发言:“爸爸妈妈们,你们辛苦啦!我们几个以茶代酒,敬你们!”
我们结连的站起身,举起手中的杯子,瞬间好像就被子琛的情绪感染了,腻歪在父母身边的时候,我们永远像是当年的热水瓶。
陈阿姨从厨房满头大汗的走进包厢,脸上堆满了幸福,陈灏看着母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他心里紧了一紧,他发现妈妈是真的老了,但依旧很漂亮,他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了陈阿姨,陈阿姨接过纸巾,摸了摸陈灏的脑袋。
“你们刚才都许的什么愿望?”非非靠在露台的侧边说,“我先说,我希望世界和平。”
所有人齐刷刷的给了他一个惯例的白眼。
“我希望能穿着有国旗的比赛服进一次洲际杯。”子琛说得很认真。
“我们希望我们能一直一直在一起。”筱晓说。
“想李楠了吧!”陈灏拿了六瓶矿泉水上了天台。
筱晓点点头,举起水瓶:“今天也要祝他生日快乐。”
“我希望踢完球不被骂。”小可说完想了想补充到,“还有一辈子吃不完的零食。”
“你先回去把宿舍你的猪窝理干净。”非非总结出了陈灏的心声。
“你呢?”筱晓问陈灏。
陈灏双手一撑,跳坐在露台的围栏上,打开瓶盖喝了口水,“我希望我能实现我以前说过的每一个承诺。”
说完,陈灏皮皮的笑了。
远方是城市的灯火绚烂,在这个老旧的阳台里,黄色的灯光照的周遭不够闪亮,但足够温暖——小可追着非非打闹着,筱晓坐在竹秋千上笑的那么开怀,子琛和陈灏一正一反的坐在露台上,一个望着眼前的嬉闹淡淡的笑,一个背对着望向霓虹或是星空,心里装着最初的那份骨子里的倔强。
这一幕的青春,美好的如此怦然心动。
子琛依着阳台,摸出手机,长按开机键。
微信小红圈里的数字变成了三个点,短信提示音此起彼伏,N条未接来电的提醒屏霸般盖住了屏保照片,子琛无奈的摇了摇头。
陈灏丢来了瓶脉动,子琛一把接过,陈灏反手一撑,坐上了阳台的围墙上。
非非端着水果,筱晓跟在后面,端着盘子,盘子上放着小叉子。
“你看,多贤惠。”子琛调侃道。
陈灏看了眼,嘴角一弯:“都是假象!”
子琛和陈灏心灵神会的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筱晓坐在她最喜欢的秋千上,晃晃悠悠,抬头看着陈灏的侧脸,脸色绯红,落日余晖的一道金光懒洋洋的洒在她的肩膀,在这个冬天里,阳光显得难道而温暖,她对着太阳的方向伸出手掌,让光从指缝中落下。
陈灏不自觉的把手里的手机切换到相机模式,按下快门。
照片里的筱晓,是难得的恬静,却一贯的温暖。
那个为国征战的约定,一晃眼,已经十四年了。
从顽童到少年的转变,从六个人的闹腾到四个人的相濡以沫,这条路,比他们想象的要难的多。
早春的树杆上冒出了新枝,翠绿的芽孢相比起这个温度显得倔强。
子琛本以为那时已经跌到了?谷底,后来才发现,这只是阵痛的头盘,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一切似乎根本就看不不到尽头。
然?,就是别人眼里这样的?一个死循环,并不是真的别无选择的我们,却不管不顾的,前赴后继的,付之?切的,往前?。
看着网上各种段?的冷嘲热讽,真的,其实,我们比谁都想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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