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结果显而易见,赵桓听到此处,还是忍不住脱口问了一句。
梁师成点了点头:“守将说奉旨封城,倘若没有本司都统制曹曚曹太尉的指令,任何人来了皆无济于事。”
赵桓鼻子一抽,差点被这个城门守将蠢哭了一一好嘛,原来九百年前也有这种奉行教条主义的牛人。居然连上司的上司都不放在眼里,难怪李纲气得跑到皇帝面前尥蹶子。
试想一下,东京守御使司肩负着守城御敌之重任,大敌当前,庶务繁剧,正是需要六部百司齐心协力、共克时艰的时候,然而朝廷各级衙署不是软对抗就是阳奉阴违,都堂大佬则抱着臂膀等着看笑话,帐下部曲将佐又忤逆犯上。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居然刷不到一点存在感,换了谁都会破罐子破摔啊。
“唉,这就是所谓现官不如现管了,”
赵桓叹了口气,眼下说别的都没用,只能就事论事解决问题:“酸枣门守将愚是愚了点,不过其上奉君命、下遵将令,似乎并无不当之处。既然他一定要拿到曹太尉的指令才能打开城门,李尚书遣人把曹曚直接找过去不就是了?”
岂料此言甫一出口,梁师成却瘪着嘴意味深长地笑道:“官家圣明,奈何李尚书找不到曹太尉啊。”
“找不到是什么意思?”
赵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梁师成叉手侍立,笑而不答,心里却在嘀咕:官家这是懵了吧,东京城方圆几十里,这么大的花花世界,个把人放进去如同泥牛入海,找不到就是找不到,能有什么意思呢。
赵桓抬手轻抚着发烫的脸颊,冷静下来思忖了片刻,忽然眉毛一挑,沉声吩咐道:“守道,传旨下去,着令逻卒全城秘捕曹曚!”
他说的逻卒,就是皇城探事司的察事官,专门为皇帝刺探京城里的各种情报。对于朝中文武大僚的一举一动,这些宫廷鹰犬几乎了如指掌,让他们执行秘捕曹曚的任务,可以说是专业对口了。
梁师成听罢莫名惊愕,呆怔了好大一会儿方才小声嗫嚅道:“敢问官家,以何名目逮人?”
要知道,曹家可是树大根深的名门望族,抓好抓,放难放一一倘若没有合适的罪名,到时候别说内侍省和皇城司了,就连官家说不定都会被曹家人闹得鸡犬不宁。
赵桓显然早就考虑好了,是以张口即来:“大敌当前,擅离职守者,形同临阵脱逃!逻卒一旦将其缉捕归案,立刻押赴诏狱,交由枢密院、三法司共同议罪!”
梁师成无可奈何地暗自摇头,他知道延兴皇帝向来说一不二,这个时候自己可不能头皮往枪尖上撞,是以声诺之后赶紧转身往外走去。
赵桓及时把他叫了回来,接下来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即时发遣,哪能这么快就把传旨人放出去。
方才听沈琯说,金人意欲速战速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必定会来个突然袭击。
目前东京守御使司总共团结了四万兵马,分为前后左右中五军,前军和后军已经开出城去,就在东门外面樊家冈一带驻扎,其它三军则在城中分屯各门以里。
金人分别自氾水关和黎阳渡口而来,最有可能从西面、北面夜袭攻城。
赵桓决定亲自跑一趟酸枣门,不单是视察一下北壁的守御情况,同时还要面对面向那位榆木脑袋守将下达旨意,让他把城门打开,火速将何灌的人马放进来。
这件事情干系重大且刻不容缓,否则金军铁骑一到,城外步司的万余人马很可能当即崩离溃散!
当然了,最主要是好好安抚一下勤劳王事的老将军何灌以及步司其它高阶将佐一一被拒城外一个多时辰,随时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换了谁都会对朝廷心怀不满。这个介蒂若不及时消除,既便皇帝现在亲自过去开城放人,也有可能会引起上万士众哗变。
至于与京城北壁风险相同的京城西壁,只能交给李纲去固守了。
鉴于守御使司的偏裨将佐大多来自三衙禁军,素来骄横难制,无法无天,赵桓决定让殿帅王宗濋从御前诸班直里拣选一千射士,临时充作东京守御使司的牙军亲兵,扈从守御副使李纲固守西壁城池。
但有违抗军令者,不管是谁,可以祭出王命旗牌,当场斩首示众!
如此以来,李纲的腰竿自然就硬起来了,哼,今后看谁还敢像马军太尉曹曚那样往死里作!
“李尚书就在内东门司跪候旨意,要不要臣仆宣他进来,官家当面授以机宜?”
李纲跑过来乞请辞官,官家却跟没事人似的,避而不见也就算了,还不停地往人家头上压担子,这真的合适吗?梁师成对此深表怀疑。
赵桓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事,当即笑慰道:“守道勿虑,只管前去传旨就是了,李尚书必不推辞。”
梁师成将信将疑,正要转身出去,忽听官家又道:“守道宣完旨意,不妨替朕问一问李尚书一一”
“朕此前再三叮嘱的那些话,你大概都忘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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