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众人又是齐聚在了岚玉轩。

杨文婧面色不虞地看着杨文婉，而杨文妙时不时地偷偷看杨文婧一眼，杨文妤则牢牢地跟在杨文妙身边。

“吕氏，你这是怎的？”宋氏看着吕氏脸色泛白，不由得关切地问道“这是昨日去还愿累着了？”

“儿媳无碍。”吕氏看杨文妙还是无动于衷，脸色终是沉了下去。

杨文婉原还有心想提一提话本子的事儿，看着自家长姐和二姐三姐那一个个如临大敌的紧张劲儿，还是再过个几日再说吧。这事儿又不是一朝一夕别人就能接受的，这些日子里自己再谨慎些就是了。

众人各怀心思的出了岚玉轩，杨文婉抬起头冲众人笑了笑说道“我得去家学的藏书阁找几本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来温习一番，昨日里祖父还问过我启蒙了没有，怕我转年入了学闹笑话，各位姐姐，妹妹就先过去了。”

“你启蒙过了？”杨文婧还真是自己嫡亲长姐，瞌睡了就知道送枕头。

“只是跟庭州那边儿的掌事姑姑学了些字，这些寻常日子用得到的字，还是认得差不多的，就是写起来还是不成的，难看的紧。”杨文婉说完羞涩地笑了笑。

众人站在回廊处皆是心思各异。杨文婉见众人不曾接话，就带着含画福了礼先朝着家学那边儿去了。

杨文婧看着小大人似的杨文婉，眉头深锁，脚步未有停顿地朝外院走去。

“二姐，你看长姐，今儿个一早上了，她那眼神儿连看都没看我，净兜转在婉姐儿身上了！我想道歉的，可长姐看都不看我一眼！”杨文妙回到屋子里就委屈的直落泪。

“你要道歉的真的是长姐么？”杨文妤终是没法子，好笑的看着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更何况，你没听到么，人家四妹妹五岁，字儿都快要认全了，你便是十岁的时候也还读不通列女传和孝女传呢。”

“听她胡扯，我才不信呢。原就觉得她跟个小大人儿似的，一点儿都不像个小孩子，如今我倒看那都是我的错觉，你看她吹牛的样子！早晚她要挨骂！”杨文妙不服气地和杨文妤对着说。

杨文妤看着这个长不大的同胎胞妹无奈地说道：“你看的那些话本子里有多少神童都是三岁能成诗，七岁能论赋的，怎的婉姐儿就是在吹牛？更何况你想想，若是婉姐儿说的是真的，她若真的是早慧的神童，那她一天天的像小大人儿似的是不是就说得通了？你再想想，你见过听过多少神童年纪轻轻就进士及第了，可你见过听过人家妖孽化人形的么？这么说起来，是不是婉姐儿是个神童要比你那劳什子的妖魔附身来得靠谱儿多了。”

杨文妤见杨文妙的脸色微缓，也就不再紧紧的跟着她，让人去拿了自己未绣完的帕子来接着绣。

却说去了前院儿的杨文婧没堵着上朝去了的祖父，却是堵着了正要出门的三叔。

“婧姐儿若是不信婉姐儿，大可以试她一试。旁的倒不消说，这看账的本事你倒是可以同她一块儿学上一学，若是咱家真能出个神童，三叔最希望她能替三叔分忧解难。这劳什子账本看着可比看那些个诗词歌赋难多了。”杨家三叔并未将杨文婉早慧的事儿太看在眼里。不过比旁的人多识得几个字，规矩学的比旁人好些，比着别人家的闺女更老成了些，算不得什么大事。偏家中这些小女儿家家的觉得了不得了。

杨文婧反倒是觉得自家三叔说得有理，自己这几日本就要开始学着看账册，昨日里刚刚托着长青给自己找个会看账的女师傅，不然让婉姐儿跟着一道学学，看看婉姐儿可是真的如此聪慧伶俐。

过了三两日，长青就给杨文婧找来了会看账的女师傅。

“长姐让我也跟着学学？”杨文婉站在春晖园的议事厅里头，看着这个年约三十的妇人“正好，我这几日整日里头练那些个字，练的我眼睛都要花了。这找个新鲜事儿干着，可比练字有趣多了。”

自那后，每日早起去岚玉轩请了安之后杨家长房姐妹俩就回到春晖园跟着女师傅学算筹。

算筹未见得学出成效，可八月十五却是临近了的。

这些日子杨文妙都被吕氏牢牢地看顾在夏荷园，吕氏专门请了宫中放出的教养嬷嬷，整日里磨着杨文妙练着规矩。

给杨文婉裁制的新衣也早早地就送过来了，杨文婧想着要不要给杨文婉再打副头面，却是被杨文婉拒绝了，便是公主也未必五六岁上就带着整副头面的。杨文婧也就没有强求，吕氏便只让宝翠楼做了三副头面给送了来。

双生姐妹日日里忙着学规矩礼仪，杨文婉姐妹却是忙着学算筹、计数和看账本儿。每日教习结束杨文婉都觉着自己这眼前都是算珠子和银子，便是杨文婧每天上午结束后，脸色都是有些苍白的。每次女师傅一走，姐妹俩互相看了几眼，都被彼此眼中的煎熬逗的嬉笑不止。也只有此时杨文婧才觉着自己的四妹妹果真还是个孩童。

八月十五前一日，杨文婧让女师傅休了一天。

“虽说你的规矩礼仪是好的，可咱们也得提前练起来。”杨文婧一大早就将杨文婉从睡梦中拎起来。

其实也怪不得吕氏与杨文婧这般如临大敌，这中秋十五宫宴，前殿那边儿还好说，就是皇上坐在上位。可这后宫里头呢？皇后娘娘早殇，这前年里头太后娘娘也薨了，去年是国丧，未曾办宫宴，今年这宫宴可是皇长子生母柳贵妃头一回操办。虽说是贵妃可那终究不是正经皇后，又不能以皇后之礼相待，想想就让众命妇头痛不已。更别说这回参加宫宴的几个老祖宗个个的品级都是一品诰命，与贵妃位分相同，这礼字上就难让人周全。

岚玉轩里头，宋氏倒是安然自得，还让孟氏将杨文禅送到岚玉轩，自己跟着去宫里逛逛。

“母亲您又不是不知道，儿媳既无诰命在身，又不爱凑那热闹，还不如在家里头带着奻奻玩儿呢。”孟氏虽也好奇宋氏为何不也去参加，却是面色不显，也并未问出口。

而杨文婉却是第二日一早才知道宋氏不参加宫宴，说要在家陪着韬哥儿。

“长姐，为何祖母不去宫宴？”马车里杨文婉思量着还是问出了口。

“祖母历来是不参加宫宴的，也从来不曾见祖母入过宫请安，应当是祖母不耐烦这些琐事吧。”

杨文婉听了暗暗点头，也就没有再问。真的是这样么。

“你今日怎么带着含棋出来了。”杨文婧看了眼杨文婉身边的婢女。

“何嬷嬷也说了，含棋规矩上要比含画好的多，既是入宫，带着含棋总归要比带着含画稳妥些。”

杨文婉没有错过自家长姐眼中那一丝满意的神色。含画是祖母的人，含棋是长姐的人，那丹朱翠湖呢？自家长姐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反而处处袒护，含棋也确实是个得用的，那祖母和含画呢？含书被带走之后再也没出现过，也没人提起过，连含画都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含书，是死了？还是被发卖了？杨文婉不知不觉又闭上了眼睛，随着马车晃晃悠悠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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