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皇宫的路程是不近，因为丞相府邸在较为清净的地方，但是也不远，还是处在皇都的富贵地带。

可是等褚明瑶真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华灯初上，宴会将要开始的时候，已是黄昏日暮，百鸟归巢，萤火出草的时辰了。

这皇宫里头不许骑马，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随便在甬道上遇上哪个宫妃公主，就得避让。

遇上进宫的大臣，丞相还得和他们寒暄一阵。

褚明瑶走着走着，丞相身旁的人就不是自己了。

只有和褚明玥两个一言不发的默默走路。

所以到了摆宴席的凤华台，褚明瑶已感觉筋疲力尽。

褚明玥有交好的官宦小姐，还不时过来跟她闲聊，吃吃酒水。

褚明瑶傲慢惯了，年级又小，还没上官学，没什么朋友。

她逗了琳琅一会儿，就自顾自打起盹儿来，头一点一点的。

不知过了多久，琳琅轻轻扯她的袖子，她才注意到，皇帝来了。

“陛下万安。”

褚明瑶跟众人一样站起来行礼。得到应允后坐下。

丞相在文官中官位最高，因此家眷的坐席是仅次于皇室宗亲的。

刚刚站着褚明瑶个头矮看不到，如今却是看到了，一身墨色锦衣，扎高马尾配白玉冠列坐在不远处的太子。

他的眉目比印象中清晰些来，也比生前年轻俊俏。

占庆三十二年，太子殿下一十有八，是皇帝的第五子，皇后唯一的儿子。

他正和身旁的兄弟手足谈笑，手中握着杯盏，时时仰头豪迈饮酒。

就是这个面如冠玉的人，在二皇子登基后被赶尽杀绝，在逃难中把跟随的褚明瑶从马车中丢下，让她在冰天雪地里自取灭亡。

褚明瑶回忆着，目光锁向太子，变得沉沉如水。

但是她清楚自己的时局，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容冶感受到一种不同寻常的目光，朝这边看来，先对上的就是褚明瑶明亮的眼睛。

那眼睛里堆满了笑，像小女儿三四月的心事，春桃般绽放，随风绚烂四开。

容冶面色不惊。

不是这道目光。

再看去，她身旁倒是有一道清越目光，一身青绿，如兰温雅，可是遮遮藏藏千千情绪，显得大气尽失，礼教刻板，倒不如粉衣的小丫头痛快。

看丞相坐在她们微前方，那二人就是褚家二位小姐？

“冶儿，你在看什么？”皇后和皇上谈笑的间隙，看见自家儿子心不在焉。

但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是丞相坐席的方向。想起了容冶与丞相千金的婚事，她乐见其成的点了出来。

皇帝听皇后这么一说，也兴冲冲的看了过来，容冶目色已经收回，但还是愣了片刻，然后整理衣袖起身，站出坐席，行了一礼，温文尔雅，却掷地有声：“父皇，儿臣想要与丞相大人的二小姐解除婚约。”

话落，整个宴会忽然寂然无声。

褚明瑶眨巴眨巴眼睛，不自觉小脸泛红。

退亲？好吧，还是蛮尴尬的。

丞相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知是担忧还是什么别的情绪。但很快又别回目光，恼怒的盯着太子。

太子微微曲着腰，仍做行礼状。

“儿臣此次远赴西北，深知军民疾苦，儿臣想行冠礼以后常驻西北，所以不想娶亲！”

这太子发什么疯？褚明瑶不禁好笑。

上辈子他要有这么通透，也不至于拉上她一条性命。

丞相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对他很是宠信。

但是太子又是他最爱的儿子，皇后在旁边，皇后母族在旁边，她们不会放任太子这样胡闹。

皇帝想了想，也就没有开口继续训斥，而是给皇后使眼色。

皇后眯了眯眼睛，端庄坐正，看了眼褚明瑶，便把目光盯着太子。

“冶儿，我问你，不想娶褚家小姐，真的只是因为刚刚那个原因？”

“你是太子，有替国守卫疆土、体恤百姓士兵的心是很好的，但太子最该做的，还是帮着父皇处理朝政。”

“父皇和母后，都不会允许你常驻西北，你不娶褚二小姐的话，自然也不成立了，可还有什么问题？”

褚明瑶真不知道太子会演这出。

上一世嫁过去，他虽然不喜她，但是在大业失败之前，也算对她彬彬有礼。

褚明瑶决定再看看。

褚明玥反应却比褚明瑶还要大，大眼睛失了波澜不惊的淡定，直鼓鼓的看着太子，一副热泪盈眶，满含希冀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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