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无话可说,只求陛下法外开恩。”
李行哉叹了口气,道:“你告诉朕,你心里程大雷是个怎样的人呢?”
宋游渠想了想道:“于国有功,于臣有恩,于陛下更有过命的交情。陛下富有四海,威加天下,难道就容不得程大雷一人么。”
李行哉白了他一眼,心道:我也没说非杀他不可嘛,你这样说,好人倒是都让你做了。
宋游渠见李行哉没有吭声,开口又道:“臣愿用一身功名,换他归隐山林,还请陛下成全。”
“胡闹。”李行哉忽然喝了一声:“你不要忘了,你是我李家的官,不是他蛤蟆寨的山贼。”
宋游渠吓了一跳,恍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伴君如伴虎,一言可以生,一言可以死。他瞬间冷汗四流,趴在那里身体不住打颤。
“下去吧。”
宋游渠这才松了口气,颤巍巍离开。
等他离开后,李行哉手指敲着桌面,呐呐道:程大雷呐,没想到你人缘这么好
事实上,宋游渠还是心向李行哉的,所以他选择进宫面圣,而不是暗中通知蛤蟆寨的诸人。谁也知道,想让程大雷活命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凉州三十万大军压境,李行哉投鼠忌器,便不敢杀程大雷。
可宋游渠没有选择这样做,这足以证明一些什么。
李行哉心中仍拿不定主意,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除了程大雷外,李婉儿也回来了。而自己还没来得及去看她,况且她身上还有伤。
一直不愿去见李婉儿,也是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李婉儿。他要杀的人,是李婉儿的心上人,心中多少有些惭愧。况且,程大雷猜测得不错,过往自己未必没有用李婉儿牵制程大雷心意。
算计,算计,算计至亲至近人之间也充满了算计,李行哉忽地有些疲惫,发现自己越来越像曾经讨厌的人。
他更衣梳洗完毕,前往李婉儿居住的昭明殿,也没有带太多随从。
伺候李婉儿的宫女告诉李行哉,李婉儿在床上养伤,现在睡着了。询问李行哉的意思,要不要将她唤醒。
李行哉摇摇头拒绝了,他就守在李婉儿床前,见她在熟睡之中,呼吸平顺,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倒是没有大碍。
李行哉在床前守了一个时辰,李婉儿没有睁开眼睛。最后,李行哉轻叹口气,起身离去。
回去路上,心情是莫名沉重。李婉儿用这种方式,拒绝与他沟通,本身就摆明了态度。
李行哉与李婉儿关系一直不错,更不必说这些年相依为命。曾经李行哉是李婉儿心底的依仗,受了委屈,总是说:六哥怎样怎样
但到今天,她已经不觉得六哥能为她解决所有麻烦了。在她心底,应该是彻底失望了吧。
一国之君,又作天子,似乎高人一等。但天子未必没有普通人的情感,也会愤怒,也会伤心,也会疲惫。
站在宫墙下,李行哉回头看了一眼,他自小在这里长大,自然对这里无比熟悉,可此刻却又觉得这里无比陌生。
自己好不容易成为了此地的主人,
但为什么,我已看不见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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