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开本子，看到里面潦草的字迹，说实话，认得实在是有些费劲，字体很飘逸，像草书又像随意连笔，字与字之间空隙小得几乎快要连在一起，但凡一句话不见一个停顿笔。

他一边辨认一边从口中小声念出来，因为一天未说话，声音竟是出现了一丝喑哑，“角AOC和角BOD有公共顶点O……老师问，相邻和对顶的角有什么关系？老师问，大家得出了吗？黄大山举手，说相邻角互补。老师说非常好，请坐……”

看到这里，廖川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是忍不住勾起，随着越来越往后念，笑意几乎达到了眼底。

他这是在写故事吗？这哪里是板书，简直把课堂动态活生生地又给他演绎了一遍。

“川，看什么这么可笑？”一位穿着高贵的女人走了进来，看到几乎这一年来毫无一丝笑容的廖川竟在低头笑着，不由问道。

廖川闻声抬头，却把本子一合，起身连带着医学书一起塞回书包里，“没什么。”转身，又恢复一如往常的冰块脸。

这女人叫房安蓉，是房安萍的妹妹，自从房安萍病重后，就一直由她来帮着打理集团的事情。

房安蓉对廖川的冷淡已经习以为常，她将昂贵的手提包挂在病房内备置的衣架上，脱去外套，里面是一套职业短裙套装。她的年纪比房安萍小八岁，至今未婚，一直以来对这个唯一的侄子事如亲生。

“今天上课累不累？”房安蓉走过去，笑着问道。

“还好。”简短的两个字，明摆着不想多说。

“学校里有没有有趣的事情？”房安蓉知道如果不继续问，他是不会主动对她说什么的。

廖川将书包拉链拉好，提起背在身后，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回道，“没有。”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我要回去了。”

房安蓉眼底略闪过一丝失望，“我让老冯送你。”

“我自己可以走。”廖川不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快步出了病房。

房安蓉看着廖川的背影，心中一阵惆怅。

曾经，廖川与她的关系并不像眼前这么疏远淡漠，他每次看到她，会主动说起最近感兴趣的事情，会聊自己喜欢的科目，也能让她近距离地观察到他每每谈到这些事情眼睛会异常地漂亮......然而，这一切都随着那天廖文斌的一次大醉而改变了......

~

裴蓓因为得知这个震撼的消息，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翻来覆去脑海中无数次回想，自己还有哪些地方得罪过这个未来恒氏集团掌门人，下一步又将如何计划。

索性坐起身，拿着本子在上面开始罗列自己的一一‘罪行’，奥数比赛让他颜面扫地，饭店内对他的赤裸裸恐吓，学校内对他的公然挑逗......不由自主，竟写出几大条。以检讨结构，接下来便是相应对策。

可就在她写到第二条时，她打了个大大瞌睡，然后脑瓜顶磕在了木板床的床头上，额头竟是红肿了起来，但随之也让她瞬间清醒。

还罗列什么，答案就是一个：抱大腿！

所谓大树下面好乘凉。他有雄厚的背景，他有高人一等的智商，未来他只会是苍天大树。

傻子才会努力和他较量一二，智者，往往是学会认清形势，懂得低头。

醒悟到这一点，裴蓓将本子一扔，倒头便睡去。

第二天早上，裴蓓先和王大华通了电话，问询下现在股票走势，并让他把股票的形态、K线、MACD线等都一一描述给她，并把公司新闻念一念，而她也在关注着每日的财经新闻报，毕竟这里的讯息还未发达，不像是她的年代，任何发生的重大财经事件超不多两分钟都会被暴露在民众之间。

按照她以往的经验，股票腾飞之前会有一波大下跌，那些大股东会故意甩出散户，然后玩几波直上天花板的涨停，让任何人都没有进场的机会。

裴蓓告诉王大华绝对不能出，就算是小赚也不可以，据她的估算，他们的股票至少可以达到翻三番。

挂了电话，一路哼着小曲的裴蓓悠哉地坐在王小明的二八老旧自行车来到学校，还没到班上，就感受到一种紧张的氛围。

今天是期中考成绩‘放榜’的日子。

听说，凤翔中学凡是遇上每次的大考，包括期中考、期末考等，都会重新分班，这叫滚动制，成绩进入前四十的进入重点班，否则进入普通班。

“你哭什么呀？”数学课代表问着她同桌的一个女生。

“我、我上次月考39名，怎么努力也上不去……这次我肯定完了……”这名女生哭得抽噎。

数学课代表叹了口气，其实心里压力谁都有，她又何尝不是，恐怕这个时候也只有稳居第一的廖川是无限轻松的吧。

裴蓓走进来，看到班上很多人的目光都投在她的身上，只怕是都以为向来垫底的她百分之百会被甩出重点班。

刚要落座，同命相连的黄大山一脸不舍地过来告别，“裴蓓，我、我真的不希望你走，虽然咱们俩接触也不算多，但彼此能看到就感受到鼓励。我相信你下次肯定能考回来的，是不是？”

裴蓓抱着书包，是想着放下还是不放下呢？按照他们所有人的逻辑，只怕是不放下更合适，毕竟觉得她马上就该收拾下滚蛋了，可不放下呢，却又觉得沉手。

就在犹豫间，与她拉开楚河缝隙的廖川抬起头来，看向痘痘脸的黄大山，“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先担心你自己，24名和40名的成绩不过也就相差不到6分，一道选择题而已，而以我对裴蓓的了解，她重大的考试绝不会失手，所以，回到你座位去祈祷吧。”

哇，好毒的话语！

这是所有人的感慨，但下一秒。

这是在为裴蓓说话吗？

可，那条楚河缝隙又将如何解释他们的关系？

再次被中伤的黄大山揪着自己的外套掩面奔逃……

裴蓓忍不住心底暗笑，她将书包塞进桌洞，侧头趴在桌面瞅着今日越发帅气的廖川，他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脚底上的鞋子是普通工薪家庭三个月的工资，他虽然待人冷淡，但从未显露因高人一等的家庭条件而瞧不起谁。

裴蓓晃动着自己的脚，好似故意一般放置在那条楚河缝隙间，发现廖川一直不理不睬，不由推过一个写了字的本子。

廖川瞥头看了一眼，上面依旧难看的字迹，“好巧，鞋子同款哎~”

他低头觑了一眼，“不巧，一个柜台，一个地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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