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特!”妮娜吓得大叫。粥碗摔得粉碎,滚热的粥淋了莱特一身。凯特握着一块碎瓷片,缩到床角,野兽般弓起脊背,不住喘着粗气。
“闭嘴。”莱特按着伤口,面沉如水。她翻身上床,凯特吓得不住往后缩,后背撞上了墙。她恐惧的挥舞着瓷片,双瞳大睁,高声尖叫嘶吼,声音凄厉刺耳至极。
“莱特,你别再刺激她了。”妮娜颤颤兢兢的说,“她脑子不清楚,要是再像上次那样……”
她话音未落,莱特把右手伸到了凯特面前,慢慢张开。他的掌心躺着一个橘子。
凯特呆住了。蜜橘圆润饱满,泛着阳光的色泽。她低下头看着橘子,又看着莱特,瞳孔急剧收缩,眼神一时迷茫一时狰狞。莱特剥开橘子,把一瓣橘子递给她,她机械的咀嚼着,橘子清爽甘甜,仿佛唤回了她的神智。她看着莱特,眼里浮现出疑惑。
“粥。”莱特低声说。妮娜才反应过来她在跟自己说话,连忙重新盛了一碗,莱特跪在床上,舀起一勺粥吹了吹,等到粥不烫了,才送到凯特嘴边,柔声说:“乖,把粥喝了。”
凯特顺从的张开了嘴,手里依然握着瓷片。粥里放了牛奶和蜂蜜,熬的很稠,莱特一勺一勺喂着她,直到碗中见了底。一些粥顺着她的嘴角滑落,莱特用袖子给她擦了擦,她的动作已经极轻极柔,但凯特还是哆嗦了一下,她的目光落在莱特手背的血迹上,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莱特放下碗,顺手撕下一条衬衫裹住伤口,把血迹遮起来。见凯特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他吩咐妮娜把医药箱拿来。他一点一点掰开凯特的手指,取走了瓷片。凯特握得太紧,掌心被割得鲜血淋漓。莱特把酒精倒在伤口上,凯特疼得微微抽气,却咬紧嘴唇一声不吭。
“疼吗?”莱特问道,声音异常温柔。凯特一愣,眼里突然蒙上了雾气。她红着眼圈,委屈的点了点头。莱特俯下身,吮着她的伤口,嘴里念着:“痛痛飞走了,痛痛飞走了。”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一滴泪水落在了伤口上,和血水混在一起。莱特抬起头,凯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石像在流泪。莱特用纱布一圈圈裹好伤口,在身上摸了摸,又问妮娜:“你带糖了吗?”
妮娜呆了呆,连忙把身上所有糖都掏出来,莱特拉过凯特的手,将满满一把糖果塞进她的手里。凯特捧着糖,安静的躺下。她眼也不眨的望着莱特,但粥里的安眠药渐渐发挥了作用,她终于睡熟了。
莱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吩咐医生过来给凯特输液。他走到妮娜身边,低声问道:“知道自己错了吗?”
妮娜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莱特叹了口气,搂过她的头轻轻拍了拍。妮娜哽咽道:“可是军部司令的少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你想全身而退,就不要随便打听别人的事。”莱特警告她。妮娜瑟缩了一下,不敢再问了。莱特回过头,在药物的作用下,凯特睡得很沉。在睡梦中她依然眉心紧锁,仿佛仍经历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几天过后,凯特的焼终于退了。莱特把她送到了森林里的一间小木屋,每天命人送去三餐。木屋位于自然保护区,原来是守林人的住处,推开门就是莽莽林海。这里很安静,不会打扰到任何人。凯特坐在屋里,静静的望着飞鸟流云,好几天都一动不动。
医生开了各种各样的安眠药和镇定剂,但无济于事。凯特极度害怕黑暗,终夜在椅子上度过,任何响动都会让她惊悸,她在屋里走来走去,仿佛监狱里的犯人放风,有时候她开始唱歌,歌声阴郁深情,听上去像压抑着眼泪。她几乎不吃东西,任何食物都让她恶心,仿佛身体在抗拒活下去。
一天夜里莱特过来时,凯特正靠在一张帆布躺椅上,枯槁的眼睛凝视着黑暗的树林,一本打开的书倒放在膝上。暴雨袭击着她,她的全身早已透湿,冻得僵硬,就像一只翅膀被打湿的鸟儿,永远飞不起来了。
听到莱特的脚步声,凯特微微偏过头,莱特的心猛的一跳,如同被当胸击中。他一生中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没有任何欲望,安静到一片空白,仿佛高原无人区的湖,在无尽的苍凉中寂静而美丽。
莱特把她打横抱起,放在了屋里的床上。凯特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抗,只有当莱特试图脱下湿衣服时,她才哆嗦了一下,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莱特收回手,摸了摸凯特的头发:“我去熬姜汤,你先洗个澡吧。”
凯特没有回答,莱特叹了口气,去厨房剁碎了几块姜,加入红糖熬成一锅姜汤。她端着姜汤出来时,凯特已经不见了,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莱特推开门,凯特穿着湿衣服蹲在浴缸里,紧紧抱着肩膀,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蜷缩起来,瞳孔在黑暗中亮的瘆人。莱特摸了摸水温,微微皱眉,伸手把她从水里捞了起来。
凯特立刻缩成一团,脸埋进胳膊间,莱特感觉像捧着一只瑟瑟发抖的雏鸟。他从衣柜里翻出一条柔软的浴巾裹住凯特,才把手伸进浴巾里,小心翼翼的脱掉她身上的衣服,用浴巾吸干凯特身上的水。
凯特蜷缩在浴巾里,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莱特端起姜汤,吹了吹汤上的热气,舀了一勺喂给凯特,直到碗里见了底。莱特放下勺子时,凯特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这个微笑又冷又空,仿佛一张长在脸上的面具。莱特抽掉了浴巾,拉过被子盖住凯特的身体,合衣侧身躺下。
“睡吧。”他柔声说。
莱特闭上眼睛,感到凯特在警惕的审视着自己。莱特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凯特小狗般慢慢爬过来,歪着头观察着莱特,伸出指头小心翼翼的戳了戳莱特的肩膀。
莱特突然翻了个身,凯特吓得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片刻后才敢露出一对眼睛。见莱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她才松了口气,躲到床角缩成一团,慢慢睡熟了。
这天过后,凯特不再害怕莱特的接近。莱特经常来探望凯特,喂她吃一点米粥或者土豆泥,然后数着药片倒进掌心,凯特吃掉一颗,莱特就在名单上打上钩,不吃就画上叉。凯特很听话,哪怕觉得恶心都会把药吃掉,有时候莱特会把凯特冰冷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试图和她聊上几句,凯特经常前言不搭后语,仿佛忘了这些年的所有事,只把莱特当作友善的大哥哥。
一日天气晴好,凯特蹲在木屋外玩泥巴。莱特带了一筐新鲜的橘子,一边剥橘子一边观察她。凯特专心垒着城堡,她的头发很久没剪了,又厚又长,蓬乱的堆在脑后,沾着一绺一绺的污垢,指甲里满是黑泥。她垒好了城堡,又捏了两个泥人和一只小猫。
“这是谁?”莱特问道。凯特捡了树枝给泥人画上五官,表情认真:“爱莎和小不点。”
“爱莎?”
“我的妹妹。”
“最左边的是你吗?”莱特问道,凯特点了点头,把泥人整整齐齐的摆好,放在城堡门口,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却稀薄的像雪地里的月光,一转眼就散了。
“你父母呢?”
“父母?”凯特歪着头,困惑的望着她。“我没有父母。”
“那你和你妹妹是怎么出生的?”
“是神创造的呀。书上说,神比照自己的样子捏了泥人,吹一口气,它就活过来了。”凯特傻呵呵的说,莱特问道:“你妹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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