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兹站在山麓,举起望远镜。屠杀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因蒂人死守观星山,结局惨烈。他们把妇孺藏进神殿,点燃木梁柱和茅草顶,在地狱般的烈火音声中冲向弹雨,血流如注的倒下。他们的妻眷见无望逃走,纷纷从神殿屋顶跳入火海。秃鹫围着发臭的烟云盘旋,一次次俯冲搜索,山顶弥漫着肉体焼焦的恶臭。
“长官!”
年轻的下属从远处跑来,满身尘土,脸上血迹斑斑。“有一队因蒂人从悬崖下的小路上逃走了,我们的人正在追。”
“注意警惕,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他简单的吩咐,语气平静。这场伏击非常成功,铲除了德拉维加山区的毒瘤,从此军队就可以从陆路深入内陆,牢固的扼住图兰王国的咽喉。士兵们扒下尸体身上的首饰,把因蒂人的遗体扔进火中焚焼。他纵容着这种行为,黄金比任何爱国情怀都能有效提升士气。
“你身上戴着的是什么?”他突然问道。军官脖子上戴着一串鸽血红的宝石项链,上面的血迹已经发黑。军官一愣,随即搔搔头皮:“不知道,尸体身上捡到的。”
他取下项链,打算献给长官。罗兹摇了摇头,让他自己收着。“这次帮了我们的那个部族,叫什么——”
“塔卡部,长官。”
“对。这群人连自己的民族都能出卖,对我们不会有任何忠诚。我会亲自写信向总督报告,给他们领土和赏赐,但是得防着他们作乱。”
他望向自己的下属,后者敬畏的听着。“我打算在德拉维加山区驻扎一支部队,由你来统领,在这次行动之后,我希望山区能彻底安定。”
“是,长官。”
橙红的夕晖钻进眼皮,塞米尔缓缓睁开眼睛。他躺在一片柔软的沙滩上,海浪抚摸着他的脸庞。落日沉入大海,把天与海都染成了灿烂的金红色。碧蓝的海水清澈透明,呈现琉璃般的质感,潮水涌上沙滩,泛起粼粼细浪。
塞米尔跪在沙滩上,鞠起一捧海水,发现里面连蜉蝣生物都没有。空气温暖湿润,带着清新的海水气味。他回过头,那座城市突兀的撞进眼帘。
“天啊。”他颤声道。
宏伟的图拉城就在眼前。高耸的卫城下方,房屋鳞次栉比,日月金字塔交相辉映。夕阳照在白色的大理石圆顶,泛着珍珠般温润的光芒。时间仿佛一个胶囊,把所有传说封印在湖底深处,等有人擎一盏火烛来将它照亮。
圣城图拉!
塞米尔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摇醒了倒在沙滩上的同伴。两人都被水呛到了,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望着眼前的景致呆若木鸡。这是圣城图拉,传说中的黄金乡!几个世纪以来探险家梦寐以求的天堂!他们激动的相互拥抱,眼里泛着泪花。
“这是哪里?”兴奋过后,芙蕾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塞米尔摇了摇头,指着天空。天空的云彩时而出现裂隙,就像无风时的湖面,落日却像悬挂在大海深处,倒映在了天空中。
“这里是湖底?”布莱恩迟疑着问道。塞米尔说:“不知道,我们好像穿过镜面,来到了镜子里的世界。”
三人上了岸,发现圣城建在一座椭圆形的海岛上,宽广的亡者之街从南至北贯穿城市中轴,连接着日月金字塔。大路深陷数米,供人们巡礼所用,庙宇高高矗立,穿过城中广场和市集,雄踞于奔波的凡人头顶。城中运河交错纵横,每条河上都架着石桥,河岸建着闪闪发亮的白色房屋,房屋之间,一片片四方形的花园绿草如茵。河水清澈平静,庙宇的倒影在水面微微荡漾。
三人的脚步声落在街道上,东广场对面有一个很大的庭院,众多纪念碑众星拱月般围着庭院,两旁是星罗棋布的作坊和店铺。头戴玫瑰花环的年轻人曾在这里欢快的共舞,但现在只剩一片死寂。镶嵌着贝壳的喷泉池已经干涸,小船在绿水上幽灵似的划来划去。封闭的作坊里本该传来石磨的声响,面包店的老板坐在门前抽着烟鬥,祭司们头戴蜂鸟羽冠,神色肃穆的穿梭在庙宇间,热气混合着焚香烟雾从庙宇的窗口飘出。在海港处,森林般的樯橹覆盖了海面,鲜艳的旌旗在微风中飘扬。巨型舰船像高塔一样耸立在海上,船桨冲撞着平静的海水,舰队扬帆远航,堡垒处礼炮齐鸣,鼓乐喧天。雄鹰曾从这里起飞,发现和征服了别的国度。
“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芙蕾轻声问道,好像害怕惊醒了城中的亡灵。她的声音击碎了塞米尔眼前的幻象,人们的幻影消失了,城中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洁白的街道整洁无尘,仿佛封印在时间胶囊中,塞米尔回过头,他们已经走了很长时间,太阳早该消失在海平面以下了,但火红静谧的落日依然悬在海面,整个天空都是晚霞的颜色。
塞米尔掏出怀表,表上的时针早已停走。在这片空间里,时间完全停止了流动。只有亘古不变的夕阳和大海,以及坟墓中升起的城市。雄鹰已经死了,他的城垣和宫殿成了他的陵墓,从来没有车轮和马蹄声在这座城的街道上响过。
“这里跟座坟墓似的,让人怪不舒服。”布莱恩摩挲着双臂,小声嘟哝,“是谁在湖底建了一座城,却不让任何人来住?”
“你说的没错,这就是图兰国王瓦萨克顿为孪生兄长建的陵墓。”
“这个国王花费重金建了一座倒影城,只为了供奉死人?”
“不,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吧。”
他原本不相信这种传说,但奇迹一件一件出现在面前,令他不得不怀疑传说是另一种历史。这座城市真的是图兰王修建的吗?他建造倒影城,是因为谋害兄长良心难安,还是为了保护黄金乡的宝藏?或者只是为了掩盖王室真正的历史?
“既然倒影城真的存在,宝藏一定藏在这里。”芙蕾显得跃跃欲试。太阳金字塔正面是宏伟的阶梯,三人小心的弓着身子进入墓道,电筒的光束打在墙上,墙上绘满了壁画,殿顶的梳状屏板遍布众神的浮雕,画厅尽头点着长明灯,门上雕着一对飞升的羽蛇。塞米尔凑近瞧了瞧,紧皱眉头,不祥的预感更强了。
“怎么了?”见他神色有异,
芙蕾担忧的问道。塞米尔往后望去,只有幽暗的墓道一直延伸。“你们有没有觉得……后面好像有人跟着?”
布莱恩立刻打了个寒颤,摩挲着双臂。“拜托了,能不能别在坟墓里说这种话?怪瘆人的。”
“但灯里的油还是满的。如果墓室里没有别人,就是有人先进入了墓道,把油添满等着我们来。”
“为什么?难道西萨尔的鬼魂太寂寞了,所以备好点心请我们去墓室喝茶?”
芙蕾叫了出来,用力捶打着他的胳膊。“不许再说了!”
“你不是考古学者嘛,有什么好怕的。尸体只是人类骨骼,棺材就是一堆破木头。至于僵尸……在一定温度和湿度条件下,尸体本身会霉变,当然会长白毛。”
两人的声音顺着墓道越飘越远,塞米尔往后望了一眼,咬牙跟上去。门后静悄悄的,一条狭长的小道从门口延伸到墓室深处,两旁点着红色的杯蜡,檀香的气息幽幽升了上来。格间装着许多小雕塑和树脂捏成的心脏,杯蜡亮度有限,雕塑的头部隐没在黑暗中,仿佛俯视着闯入者。台阶一直往下,每隔一段路会出现一道拱门,门上挂着红色的纱幕。方型神龛上绘着不同的动物,最后一扇拱门的神龛上绘着牡鹿。
牡鹿是冥主阿尔扎克的象征,如果传说是真的,他们已经在深渊之神的国度里了。通道尽头又是一扇门,金灿灿的光芒从门缝中透了出来,眼前是一个宽广的墓室,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天花板和墙壁全部涂抹着厚厚的金漆,天顶上绘着一副星图,每一颗星位都镶嵌着璀璨的夜明珠,把墓室照得恍若白昼。墓室中央是国王的黄金棺椁,雕像坐在一对乌檀木王座上,国王头戴双层金冠,胸前垂着硕大的红宝石,王后的王冠小一点,两人前额都刻着一道V形裂口。
除此之外,墓室中还陈列着宝刀、檀木盒子和精美的宝瓶,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的太阳船,足有三十多英尺长,全部以纯金雕刻,里面奇珍异宝堆成了小山。除了国王的棺木,旁边还放着许多黄金的小雕像,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有的放在地上,有的放入专用的人形小棺材。满目流光溢彩,不可逼视。
三人呆若木鸡。布莱恩一个箭步冲到太阳船前,双手捧起一大捧黄金和翡翠项链,金器反射的光把他的脸都映得黄澄澄的。他浑身发抖,金器从他的指缝间掉下来,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
“传说竟然是真的!”他狂喜的叫道,“天啊,这些都归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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