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是死了吧。”苏梨嘟嚷一声,蹲着跳了一步,正准备仔细一看,就看到那伤兵原本脸朝地的突然扭头看向自己。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秒。
“鬼啊!”苏梨后知后觉,连忙一躲,害怕地看着那伤兵,毕竟那伤兵的脸上满是伤痕,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就像是被火灼烧毁容了一样。
见那伤兵挣扎着想要起来,苏梨不由得反思刚刚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剧烈,伤到别人的心了。
于是她斟酌着开口道:“那个...刚刚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梨觉得刚刚的自己不是个东西,说不定给人家的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害。
那人也不理她,只是支撑着想要起来,却徒劳无功。
苏梨看到,急了,道:“唉唉,你先别起来,等下人找到草药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那人恍若未闻。
此时那找水的侍卫也小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二小姐……”
然后待缓了过来,将水桶交给其中一名护卫,道:“我刚刚寻了一下周围,并未看见止血草,但幸好找到了一些水。”
苏梨点了点头,然后吩咐护卫将水桶放下,然后自己从马车里面找到金疮药。
苏梨见那人还想动,就不由分说地让两个护卫按住他,苏梨这才慢悠悠地走过去。
苏梨简单地给那人处理了一下伤口,将金疮药倒在伤口上。
那人没说话。
是夜。
月朗星稀,皎洁月光洒落在白雪皑皑的地面上,苏梨半夜起身,蓦然看到雪地的那处坐着一个人。
“你不睡觉吗?”苏梨疑惑地走上前,问道。
那人不说话。
苏梨自顾自地问道:“你怎么到了这里?我记得芦城与芜国交界处还很远。”
“你也是士兵吧,我听说前线很乱,也不知道芜国能不能赢。”
“你烦不烦。”
“不烦啊。”苏梨笑吟吟地说,“你怎么不爱说话?”
那人懒得搭理苏梨。
“你要回前线吗?虽然我也打算去前线,但是我还是建议你还是把伤养好了再回前线。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苏梨喋喋不休地说。
“我是逃兵。”那人不耐烦地道。
苏梨的舌头差点闪了一下,连忙改口安慰道:“古人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其实你这样想吧,你这个不是懦弱,是孝顺!”
“而且你敢上战场也很厉害!”
那人的眸子闪了闪。
翌日。
苏梨醒了,伸了伸懒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就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躺在了马车上。
苏梨翻身下了马车,巡视了一圈,看向一边忙着清点东西的护卫,问道:“那个伤兵呢?”
“他啊,昨晚就走了,好像朝前线方向走去了。”
再后来就是苏家灭门,苏梨被养在外祖父家才堪堪躲过了一劫。
但是外祖父怕苏梨在这不安全,便吩咐人将苏梨送去芦城。
总而言之,不要再在芜国了。
西野想过无数与苏梨久别重逢的画面,当他得知藤野派人要灭江城苏家满门的时候,连忙带着一小支军队赶去。
终归是晚了一步。
苏家人的尸体都运到了郊外的乱葬岗,他马不停蹄地赶去。
他不停地在乱葬岗里面搜寻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双眸赤红,却徒劳无功。
手下的人都说,他们的少主疯了。
他们认为他是天之骄子,年纪轻轻就武功盖世,可是无人得知,在那寂静不见半分光亮的牢狱,他也曾像灰尘被人任意践踏。
若不是二哥将他关进牢狱,任手下之人羞辱,将他逼得急了,他也不会连夜逃跑,感受到这世间对他最后一抹关怀。
他的父亲是城主,子女不止他一个。
所以,他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弃子,弃之如敝屐。
他母亲是芜国人,于是从小就被父亲所不喜,于是早早地便将年幼的自己扔去了芜国。
美名其曰是要磨练他的心性,可他知道。
那都是借口。
若不是他后来率兵连破芜国十多座城池,战功显赫,被父亲赏识,他恐怕现在还是人人唾骂的懦夫。
当他颓废的带着队伍回芦城的时候,手下的人报道说,前面有个昏迷不醒的少女。
他给她一个重新的身份,却忘记了他们之间隔的是血海深仇。
(5)
西野对外宣称,孟虎乃是对他言语不敬,他一气之下用剑就其打死。
反正不过是一个芜国人,性命不足挂齿。
蓝枫也不可能为此翻脸。
半夜的时候,西野出去了。
苏梨毫无生气地看着天花板,目光呆滞,似乎过了良久,她才微微动了动。
她翻身下床,如同木偶一般穿着衣服。
她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花香,西野知道她喜爱棠梨,特意从远方迁移过来许多,种满了一院。
她知晓蓝枫居住的院子,轻车熟路地过去。
苏梨很小心地不引人注目,但是周围还是透露出古怪——一路上并没有看到有士兵巡逻。
苏梨凭着记忆找到了蓝枫的屋子。
屋子里面空无一人,苏梨警惕地看着周围,慢慢地摸索着,据之前的记忆,她看到蓝枫总是会坐在太师椅上面许久,甚至不让旁人动。
苏梨蹑手蹑脚地走进,纤细的手指摸索着太师椅的把手,果不其然发现一个暗格。
苏梨轻轻地打开,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苏梨抬眸,目光正对那张木桌,桌子上摆着一张牛皮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关于芦城的军事部署。
“你去哪了?”
苏梨堪堪进屋,就看到房间的蜡烛并没有点燃,却还是在床上隐隐约约看到一抹人影。
苏梨内心咯噔一下,将袖子中的那张纸不动声色地藏得更紧,若无其事地将外面的披裘脱下。
“如溪!”
苏梨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朝床上走去。
似乎过了良久,才听到西野的一声叹息。
“......如溪,我该拿你怎么办。”
翌日。
太阳才刚刚升起,苏梨就起床,旁边的被褥已经冷却,她不紧不慢地洗漱。
突然间,房门似乎被粗鲁地打开,士兵一拥而入,均拿剑指着苏梨。
苏梨依旧不紧不慢地拿手帕擦着手上的水渍。
“苏二姑娘,麻烦走一趟。”蓝枫站在正中央,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梨。
苏梨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将手帕挂好。
“行吧,我也没有指望苏二姑娘能够承认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我不小心在乱葬岗找到苏家二老和苏棠的尸体,还请苏二姑娘认一下。”
苏梨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
“毕竟二老与苏棠生前不易,若是苏二姑娘不认识的话,我便派人将三位尸体拿去喂狗。”
苏梨抬眸,目光清冷地看向蓝枫。
“瞧,我忘记了。苏二姑娘不会说话。”蓝枫一笑,吩咐旁边的人掏出纸笔,递给了苏梨,道,“还请苏二姑娘写出来。”
苏梨不接。
蓝枫目光灼灼,似乎要看穿苏梨的伪装,他轻描淡写地说:“苏二小姐不想承认也好,我便吩咐人将苏家二老连同苏大小姐的尸体拿去喂狗吧。”
见苏梨不动,蓝枫笑得更加猖狂了,“苏二姑娘别指望少主来救你了......”
蓝枫的话还没有说完,双目突然惊恐,一声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在寂静飘香的棠梨小院响起。
“苏梨快跑,墨迅那个狗贼来了!”掌柜地一身便衣,一把剑刺入蓝枫的要害。
“墨西野也被墨迅给禁足,不能出去,很明显墨西野是想对付你。”
那些士兵拿起枪反抗,苏梨猛地回击,趁着人乱,对掌柜道:“东西我已经拿到了,快走!”
“行!”掌柜的也不多说话,带着苏梨翻墙逃走。
临走之前,苏梨看了一眼那满园棠梨,血染棠梨,洁白的花瓣落在混着鲜血与泥土的地面上,格外凄惨。
(6)
“请父亲大人责罚。”西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板上,将一把剑举过头顶,不卑不亢地说。
墨迅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地说:“你只要交出那女的的下落,便可以免遭责罚,你还是你的少主。”
西野还是不为所动,道:“请父亲大人责罚!”
“西野!”浅川气愤地说,“我听他们说了,那夜军事部署图被盗,你去过蓝枫的房间,你究竟干了什么,我也不想多说,但是那个女子必须交出来!”
“请父亲大人责罚。”西野依旧重复着这一句话。
“那个女人她根本不值得!”
西野突然抬眸,冷冷地看着墨迅,唇角扯了扯,嘲讽般的一笑,“但是她救过我。”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苏梨了,当初第一次被送到芜国的时候,他才十岁。
他当时不会说芜国语,再加上在那边无父无母受人百般欺凌。
大年初一,天寒地冻。
他看着万家灯火通明,自己却只能紧紧地拢着单薄的衣襟。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死在异乡,无人问津。
正当他万念俱灰的时候,蓦然看到一家的门轻轻地推开,出来的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她抱着一床被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她将被子和一碗饺子递给他,道。
“新年快乐啊!”
“你!”
墨迅气急,扬起手,却终归没有落下,他哪里舍得打西野,那可是他最后一个儿子啊!
劝说无果,墨迅只得气愤地甩手离开,大不了他倾尽一切兵力将那个女人抓回来就好了。
至于丢了军事部署图?
大不了他连夜修改部署便好了。
房间,似乎变得幽寂。
月光被外面的白雪反射透过一层薄薄的窗户,洒落在西野的身上。
西野慢慢将剑放下,直至腰间。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也是这么个夜晚。
那少女喋喋不休说得他好烦,以至于他连夜连晚地跑去前线,就是不想听她在讲这些废话了。
临走前,他鬼使神差地将在雪地睡着的女孩给抱进马车,再找出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
当时月光皎洁,他抬眸一看,一眼误终生。
最终,西野笑了,他看着锋利泛着金属光泽的剑,刺得眼睛生疼,猛地一刺,没入血肉。
他终归又是被人抛弃的那一个。
芦城外。
苏梨猛地回头,望向芦城的那边。
“苏梨,怎么了?”
苏梨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一悸。
芜国圣上以她外祖父全家为代价,要求她做细作,得到芦城的军事部署图。
她虽不知为何墨西野将她认错柳如溪,但终归是得到了军事部署图。
可是她此刻却觉得却觉得心空落落的。
她茫然地伸出手接住那一片飘落的雪花,道。
“又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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