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有根据地的人,乐伊的午饭不用再蹲在半道上啃大饼了,刚一进家电维修铺子的门,就看到赵春生状若癫狂得冲出来举着双手转圈圈:“钱够咧!钱够咧!!!”
“怎么啦怎么啦?”乐伊拽住紧跟其后的于一鸣。
他儿子还在医院呢,别老爹又疯了。
“钱攒够了。”于一鸣眼神比较沉,但还是透着高兴,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
“这么快?”乐伊还以为最少也要明天了。
“空调,空调卖咧1254块2毛!”赵春生说话的时候还在呼哧呼哧得喘气。
看这有零有整的数字,乐伊就知道,每一分每一角都经历过艰苦卓绝的讨价还价。
果然还是大件的玩意儿挣钱啊!
大中午的,家电铺子的门就被拉了下来,小厨房里的小桌板被展开,采光不好的厨房大白天的开着灯,灯光照着三张脸,跃动的光影落在脸上黑白分明,勾勒出的画面平白显得诡秘,就像某种阴谋诡计的密谋现场或者是举行某种邪教的宗教仪式。
小桌板上的钱堆成冒尖的小山,黄的绿的蓝的混在一起,陈旧皱巴的纸币却仿佛带着某种光辉,看的两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不停得吞口水。
乐伊觉得这个气氛有点怪:“你们在等什么?”
“啊!”于一鸣迟钝的扭过头,两个眼珠子还牢牢得挂在钱山上。
“数钱吧!”乐伊不由得好笑,重重得一点头,像是开启了某个冲锋的号角,于一鸣和赵春生扑上去数钱,和捕食的恶狼相比就只差一声“嗷呜”。
极少数的大钱被点出来,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旁边,小面额得纸币一张一张数出来,同面额的叠在一起,连硬币都分门别类得摞好,一摞一摞高低一致,再按照面值大小从小到大排好,看着强迫症无比舒服。
一个数字在一摞摞整整齐齐的钱币中被报出来:“1528元4毛2分钱。”
赵春生和于一鸣的眼珠子就没离开过这个钱堆,空气中都压抑着燃烧似的火热,连眼皮都舍不得炸一下,就好像这是个梦,一眨眼就会消失了似的。
“这是你们的工钱。”乐伊数出来两叠钱,推给于一鸣和赵春生,“大叔的宣传费,村长的车子租金,收音机,修一台提两块,彩电,洗衣机,冰箱,都是四块。”
钱被拿报纸包着,乐伊扯了纸条,用一手跟于一鸣比起来简直无地自容的狗爬字写着维修的种类,数量,钱数,一目了然。
“收不得收不得,跟你学手艺咋还能收钱呢?”于一鸣本能得就要推了,赵春生眼巴巴得盯着钱堆,可看于一鸣推了吞着口水也一样往乐伊的方向推。
乐伊一手压住一个纸包:“收着。”
作为带领他们两天内就赚了这么多钱的金主,乐伊的话在他们中已经有了说一不二的分量,他们不敢再撕吧。
于一鸣扭扭捏捏的收着钱,倒像是犯了什么大错误一般:“那我们就收了?”
“嗯。”乐伊点出三百块钱,“这些钱,留给店里运作。”
“嗯?”赵春生眨巴眨巴眼,不明白乐伊为什么要跟他们说这个,这个表情真的像极了某种卖萌的大型犬,阿拉斯加或者拉布拉多什么的。
“剩下的钱。”乐伊伸手一推,“你们拿去医院,交医药费应该是够了。”
“啊?”赵春生炸起来,“不用不用,我能挣,自己能挣!我自己儿子的病,我能挣钱来治!”
赵春生颠着手里的钱算着账,三天赚了五十多,一个月就是五百,两个月就能把钱挣出来!
而且他还能学更多,也能赚的更多!说不定,说不定用不了两个月,一个多月就能把钱挣出来,这手艺落在身上跑不了,还能教给儿子,两个人一起干活儿,说不定一年就能挣出个万元户呢!
之前说让乐伊给儿子出医药费是他还不起,现在他还得起了,医药费还让别人出,他的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啊?
乐伊不用跟他撕吧,只是清清淡淡的一个眼神就把他按下了:“我说了,为了救我受的伤,医药费也应当是我出。赵村长不如先去医院,把债清了?”
“快去快去!”于一鸣催他,“趁着人家没下班儿,赶紧把债清了,省的你晚上翻来覆去的不睡觉。”
“我这就去。”还债要紧,赵春生把钱揣在内裤的兜上用手捂着,急忙去了。
乐伊低头记账,一抬头发现于一鸣患者保险丝脸上也是一样写满了愁:“不是挣到钱了吗?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哎……”于一鸣抿着那张嘴,手又在身上摸索,他这是烟瘾犯了。
他的烟瘾不大,但是一有愁事就会下意识得去找烟杆儿。
“大叔有什么问题不妨跟我说说,我说不定还能给你出出主意。”乐伊笑道。
乐伊有本事,于叔早就想找她出个主意了,她一说立马顺杆爬:“我在想以后的出路。村子里这么些人,现在也没地种,咋活啊!”
“你们受了灾,没有受灾安置政策吗?”乐伊别说长在香江,就算她长在大陆,没有亲生经历过灾难也不会知道受灾安置的政策,只是祖国强大政府口碑好,她胡乱猜猜也该有个安置方案。
“以前也有受了灾的,都是等灾年过去了,在原地修修补补,再重建。”这个年头的政府穷,遇到灾难只能说尽力帮忙,主要还是得靠灾民自救。
就像是他们来了土地庙,政府能规划出一条安全的逃生通道,但路得他们自己走,能划出土地庙给他们落脚,但是吃用还得靠百姓互助。
乐伊这两天走遍了整个县城,愣是连一顶帐篷都没见过。
可是他们这一回的情况不一样。
换了别的灾难,地总还在哪儿,又不会长腿跑了,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可是他们这一回连房子带地都彻底被埋了,上面还积了好几米厚的水成了个堰塞湖,他们再大的胆子也没法儿回去住了啊!
这要怎么安置,没有先例,估计政府也没辙,所以这两天土地庙的灾民陆续疏散回去,就他们一直没个说法。
乐伊“哦”了一声:“有没有比较适合你们生存,但是无主的地?”
答案是有。
“土地庙对面,以前是人武部的老训练场,现在民兵团散了,那边就荒下来了,地踩实了,好住。路都开好了,也都是好地。”
乐伊抬抬下巴:“就去哪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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