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蜀道,便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不见悬崖峭壁,唯有平坦古朴的驿道,直通中原花花世界。
空寂的驿道上,陡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着残雪飞溅,只见一群英姿飒爽的娘子军手执缰绳,健马如飞。
当先一人身着海青僧衣,乃是名中年尼姑。后面紧跟四骑,身披银色大氅,迎风飘展如凤凰展翅。其余姑娘,有的衣裳光鲜画眉搽粉,有的青衫皂袍素面朝天,走在一起甚是古怪,虽然同行,却是泾渭分明。
这些姑娘乃是享誉江湖的红妆盟门下。
数百年前,人间有一个奇女子程蝶衣,乃是梨园名伶,师承盛唐第一舞人公孙大娘,学得冠绝天下的《剑器舞》,芳华绝世。然红颜薄命,情路坎坷,后来在全真教出家,以求心静。
有一天路过江西玉华山,骤闻心上人死讯,悲痛难抑,多年修行瞬间崩溃,方明白俗家也罢,出家也罢,不过是换了一身行头,人间最恨薄情郎。
程蝶衣发誓,愿天下大庇女子不再受苦,遂成立红妆盟。汲取公孙大娘和全真教两家之长,创出几路独门武功,刚柔并济,自成一系,甚至拂尘披风皆可入武。
从此便在玉华山安顿下来,四出收留处境可怜的弱女子,领着她们自耕为活,逐渐名声远播,许多无依无靠的女子纷纷前往投靠,一时声势无两。红妆盟来者不拒,有出家尼姑道姑,也有不少俗家弟子,逐渐分裂为彩衣派、素衣派。
掌事儿的称为凤主,无论彩衣素衣,各凭武功品德竞聘。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凤主必须终身不嫁,断绝七情六欲,以表决心。
领头的中年尼姑,身材福圆,脸蛋也圆,手执佛尘,腰配长剑,说不出的气派。她法号玄清,正是削发明志。自从上任凤主瓦氏夫人死于“异人剑客”武藏剑下,“艳尼”玄婵被摄丹魔西邪尊者掳走,玄清就临危受命,继任新一代凤主。
驿道旁边有一条杂草丛中踩出来的小径,直通下面的山涧,想必是途人赶路疲累,曾在此歇息。
玄清见众弟子一大早起床,兼程赶路至此时,想必都累了,便遥指山涧:“我们在此地稍作歇息,那边有水。”
众人纷纷依言勒马,果然个个汗流浃背,衣衫紧贴着身躯。
玄清怀中还有一个垂髫女道童,共骑一匹,遂笑着拎她下马。
女道童早已憋闷得紧,顿时如一只飞出笼牢的百灵鸟,率先雀跃到浅滩,掬起一把水洗脸。山水清澈,冰凉透心,她笑着仰起脸,阳光抚照下来,但见眉清目秀,英稚逼人,颊染桃红,吹弹得破。
她原名唤花铁心,正是那年庚戌之乱,玄清在京师城墙上收养的孤儿,无母女之名,有师徒之实。她双亲都惨死在鞑靼兵刀下,玄清赐她法号清心,盼其将来清心寡欲,少生杀孽。
乍然,清心一声高亢的尖叫划破天际:“啊!水中有……死人!”
清心尖叫声甫起,玄清便身形飘起,如蝴蝶翻飞,嚓嚓几下急掠到浅滩,乃是红妆盟的独门轻功《花间舞》,论姿势优美,武林中首屈一指。清心“哇”的一声扑入师傅怀里,玄清慈爱的安抚着她的小丫角。
“啊,这边也有!凤主,姑姑,你们看!”
众人聚拢围观,果然从上游飘流下来几具尸体,搁浅在此。
红妆盟中,辈分高的尊称为嬷嬷,其次是掌事姑姑,余者姐妹相称。又有九个精心挑选的女子,人人身披氅衣,传授一门高深武功《羽氅刀》,作为凤主的贴身护卫,叫小凤仙。
两名同行的姑姑越众而出,详细检视,只见那些尸体均是男子,紧身武士服饰,全身上下多处血迹斑驳,尚未干透,伤口反射着金属光芒,形状各异,竟然是生生受了无数暗器而死。她们以布裹手,小心翼翼的拔出来一看,登时都倒吸一口凉气,暗器上面刻着唐门的独门标记。
屠姑牛高马大,与魁梧壮汉不遑多让,瞪着铜铃般的眼珠子,瓮声瓮气道:“全部都是死在唐门暗器之下,想来又是宵小之辈得罪了唐门。”
她性子暴躁,平时出手不知轻重,手下不知死伤多少登徒子,许多江湖好汉见了她都要兜路走。
铁姑鹿高鹤瘦,两条长腿像双筷子,眉目倒是慈祥,皱皱眉头:“不,你仔细看,他们衣兜里都是唐门暗器,手中扣的也是唐门暗器,他们才是唐门弟子。”
玄清凤主闻言走过来,她向来下山历练颇多,阅历见识远胜同门,自带一种大方爽朗和英气卓卓。
“唐门中人最是护短,彼此之间同气连枝,怎么忽然会自相残杀?莫非……”
她略作沉吟,一个恐怖的念头乍然腾起。
“莫非他们是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手法,暗器反震回来,中了自己的暗器?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高明的手法?”
“难道是他?江湖传闻他悄悄入西蜀,借栈道,走中原……”
有念及此,玄清心生警惕,握紧手中拂尘,左右打量山涧四处,只见山谷空幽,水流叮咚,那有半只人影。
此时,其他红妆盟弟子己四散周围去搜寻线索和活口。
一个身披银色氅衣的年轻道姑疾走百步,来到上游偏僻处打住,扬声说:“凤主师姐,你看,这不久前曾有人在此打斗,地上的血液刚凝结。”
这说话的乃是红妆盟后起之秀,玄字辈最小的师妹,资历最高的小凤仙,名唤玄仪。
她带发修行,此时满头青丝简单盘起,虽是一身缟素,却掩不住那可餐的秀色。她本应随身佩剑,但素爱音律,改用一柄晶莹剔透的玉箫,擅长点穴手法,武林中有绰号“箫仙”。
玄清铁青着脸,率先施展轻功越过同门,衣衫飘飘的落在玄仪身前,却见玄仪脸颊绯红的低头玩弄着衣角。
入眼首先是一块鬼斧斜削的大石镜。石镜上本来被积雪覆盖,此时却被压出一个屁股模子,有男女两人的脚印,附近杂草丛生,足有半人高,又有几具尸体四散横陈,伴随滩滩鲜血和杂乱脚印,当真怵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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