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太阳很大,晒得路边的树昏昏沉沉,知了聒噪地扯着嗓子喊着叫着。
父母在过道口的凉席上睡着了,两姐妹将框里的烟叶一张一张的分出来,整齐地铺在竹夹子上,固定好了,两两一组,交叉成一个三角形,立在地上暴晒,原本绿色肥厚的烟草,逐渐变薄,变黄,慢慢的几乎成了透明的。
白宝宝从屋子里溜出来,既不睡觉,更不会帮两个姐姐一起干活,他拿了一把镰刀,神神秘秘地走出了门,很快,屋后小树林旁边就响起了“唰唰唰”挖土的声音。
“那个小魔王整天就知道玩,累死我们……”白招娣不满地冲着低头做事的姐姐抱怨着,但是手里的活也没敢停下。
“嘘,小声点,别被爸妈听到了。”白招儿看了一眼妹妹,“做事吧……弟弟他,还小……”
“姐,我才比他大不了三岁,什么事情没做过?爸妈就是偏心……哼!”白招娣噘起了嘴,忍不住把心里的委屈一吐为快。
招儿不再接话,招娣也就住了嘴,她也害怕被爸妈听到,等下没好果子吃。
白招儿竖起耳朵,听着远处的声音,她心里明白弟弟在干什么。她也很清楚,弟弟是挖不出来什么的。
年初,白宝宝跟着爷爷去赶集的时候,缠着白木生买了一个礼物。白宝宝就是爷爷的命根子,只要他想要,就是天上的星星,白木生也会想办法给弄下来。
那是一只金属小乌龟,放在一个透明的塑料小盒子里,金色的乌龟在红色绒布的映衬下,特别精致好看,更令人羡慕的是,乌龟的头和脚还是活动的,只要轻轻地摇一摇,头就一伸一缩,四只脚一摆一摆的,活灵活现。
这个礼物,让白宝宝得意了好久,整天炫耀,“看我的小金龟,还会动耶,白招娣,你想玩吗?”
见白招娣睁着不可思议的眼睛,伸出了手想把小乌龟拿过去,白宝宝一把把盒子收了回去,“哼,不给你玩,这是我的。”
白招娣脸涨得通红,“你这个小癫子,我打你!”一边说一边恶狠狠地推了一把宝宝,宝宝一个踉跄,撞上了墙,发出咚的一声,清脆响亮。
白宝宝摸了摸脑袋,裂开嘴就哇哇大哭起来。
弟弟一哭,招娣瞬间吓得脸都白了,她心想,今天是完了,肯定要被打死了。
“宝宝,不哭,不哭,我帮你打她。”白招儿一把抓过吓得瑟瑟发抖的招娣,一边在她手臂上拍打,一边哄着白宝宝,“打死你,敢欺负我们的小王子,打死你……”
白宝宝的声音立马小了一度,还来不及掉出来的眼泪更是缩了回去,得意地看着被白招儿追着打的招娣。
“不哭哈,你看大姐把二姐的手都打青了。”白招儿假装要拉起妹妹的袖子。
“你才不是我的姐姐呢,你是捡来的。”白宝宝说完,收起盒子,幸灾乐祸一溜烟地跑了。
“你是捡来的,你是捡来的……”这句话像是复读机一样在白招儿脑子里播放,她死死地咬着下嘴唇,才没让眼泪掉进滚烫的锅里。
没过多久,白宝宝对手里的小乌龟已经腻了,大方的借给了姐姐玩,招娣拿着乌龟,摸了又摸,爱不释手。
“该睡了,你都玩了一天了。”招儿冲着坐在床头的招娣喊道,屋里没开灯,不过月色很亮,从窗户照进来,仍然可以看到小乌龟伸出来又缩进去的头。
“姐,我再玩一会儿,明天那个小魔王就收回去了!”招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姐,你要玩吗?我只顾着自己,都忘了给你玩了。姐,你看,这可有趣了。”
“我不要,那是你们小学生玩的,我才不稀罕呢。”招儿转过身去,“再玩一下就睡觉吧,明早我要去割草,你得起来煮早饭。”
半夜,白招儿起来方便,见招娣睡得正熟,双手放在胸前,手里还抓着那只装着金色小乌龟的盒子。
招儿蹑手蹑脚地把盒子从妹妹的手里抽了出来,想要放在桌上。
盒子里的小乌龟在晃动下,头和脚都动了起来,白招儿看了一眼床上的妹妹,招娣发出均匀的鼾声。
招儿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伸出食指,轻轻地敲了敲乌龟的背,又捏了捏小乌龟的脚,是凉凉的金属薄片,摇摇晃晃的,招儿不禁笑了。
第二天傍晚,白宝宝找了个饼干盒,把小乌龟、小手枪,还有爷爷给他的十几个钢镚和其他一些玩具装了进去,神神秘秘地跑出了家门。
白招儿在厨房忙碌着,白招娣也在炤前帮忙,锅里的猪食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妹儿,你看着锅,我拉个屎。”白招儿不等招娣回答,就走了出去。
白招儿躲在屋檐下,看着白宝宝在杉树底下挖了个洞,往四周看了看,没发现躲在墙角的人,他赶紧把手里的盒子放了进去,然后把土又填了回去,把洞口封好,又用脚用力踩了踩,再覆上泥土、枯叶和草。
做完这些,白宝宝心满意足的把占满黄泥的手的往身上揩了揩,蹦蹦跳跳的飞奔去找小伙伴张建强玩了。
白宝宝从不跟村里的女孩子一起玩,也不跟两个姐姐一起玩。
后来有一天,白宝宝突然又神神秘秘地去拿了镰刀,笑眯眯地往外走,还躲着两个姐姐,可等他回来的时候,却一脸沮丧,他绞尽脑汁,一再确认盒子就埋在那颗最高最大的杉树顶下,杉树是爷爷种的,比爸爸的年龄还大。
可是现在挖下去,却什么都没有,他再往左一点挖了一遍,又往右边挖了一遍,还是没有,他急得一头的汗,又不肯告诉任何人他拿着镰刀去做了什么。
每隔一段时间,他一想起来,又去挖挖看,如今已两个多月了,他已经变得走火入魔。
一开始,白招儿心里也是突突突地跳个不停,后来也就习惯了。
“姐,你说他在干嘛?”招娣好奇地问大姐,“还害我被骂,妈妈非说是我用了镰刀没洗干净,上面那么多的土,气死我了。”
“我不知道,可能是在挖宝藏吧!最近爸爸不是很迷那个鉴宝的电视嘛?听说那些宝贝都是从土里挖出来的。”白招儿冷哼一声,“估计白宝宝也想从土里挖个什么宝贝出来……”说完,摸了摸手上的电子表。
电子表是白色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招儿原本最喜欢的颜色从粉色变成了白色、黑色。
“姐,你同学真好,这表这么好看也舍得借给你戴。”白招娣羡慕地看着大姐手腕上的手表。
“嗯!”白招儿低下了头,见电子手表上的数字跳动着,赶忙把袖子拉了下来。盖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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