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长春殿。
廊下的伴生花淬了浓郁的魔力,生得缤纷妖艳,有风一拂过,带起花香,檐角下的玉铃铛也跟着啷当作响。
随着玉铃清脆深远的声音飘荡开来,殿门前串着的一席珠帘“哗啦”一下被人掀开了一角。
探头出来的,是一个打扮稳重的女官,她负手在前,望着空旷的殿前,面色带上了些焦灼的神色。
“春姑姑——”
忽然的,一道软糯的声音由远及近,忽闪的光亮自女官的面前闪烁而起,很快的在她跟前显露身形的,是一个生得白白净净的锦衣小胖公子。
对方垂着脑袋,眉眼耷拉,显然兴致不高。
春姑姑在听到这个声音的那瞬间,就已经暗暗地松了口气,她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小胖墩身上被扯得歪歪斜斜的衣裳,上头摩擦的痕迹明显,更显得狼狈。
只一眼,春姑姑就将视线转投向了陆迟意身旁的侍女,小姑娘脸色煞白地垂着头,一声都不敢吭。
陆迟意人小鬼大,哪里还看不出春姑姑这其中的责怪,他便忙道:“姑姑莫要怪重花,是我求着她带我出去玩的,还不是这宫里着实无聊,娘亲又不陪我……”
他说到最后还颇有些委屈,春姑姑压下眼中的凌厉,拨开帘子温声道:“公子心软,是重花的福气。娘娘等公子许久了,您还是快些进去罢。”
陆迟意磨磨蹭蹭了一会儿,见逃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进去了。
待他一走,春姑姑眼里的温柔一下便散去,她回头朝身子瑟瑟的重花看过去,眼中的光芒着实叫人不寒而栗。
“姑姑,你饶了我罢!”
重花撑不住身子,一下子跪倒在地,低低地啜泣着,却只得来春姑姑压低声音的一声厉喝:“住嘴!若是吵着了里头的主子,你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她望一眼殿内的方向,随即往长廊尽头走去。
重花自知她意,只是想到之前那些待在小公子身边的侍女,无一都一身狼藉驱逐出了王宫,她便一张小脸更白了,两股颤颤地跟上去。
……
殿内摆置得金碧夺目,熏了香四鼎尖嘴兽炉散着袅袅青烟,金线锦绣屏风后的一席珠帘那头传来柔柔的声音:“是意儿吗?”
小胖公子本还有些忐忑,娘亲向来不喜他跑出去玩儿,而今天他一走就是好几个时辰……但他一听见那声音中并没有责怪的意味,陆迟意立即挥开了帘子噌噌噌地跑过去。
小嘴儿甜甜地喊:“娘亲——是我来啦!”
目光所及之处,是倚在美人榻上的一抹身影,腰肢纤细,艳丽的裙裳缀在她的身上,衬得她肤白如雪。
髻边金步摇的流苏长长坠至肩颈,听了声响,挽了妇人髻的女子微微偏头过来,那流苏轻摇曳,美人如画的容颜徐徐展开。
瞧见陆迟意虎头虎脑的模样,那双细长的凤眸中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池遥夫人放下手中的琉璃盏,冲人招招手:“意儿,来——”
娘亲与往常无异,陆迟意心下便安定了下来,他如乳燕捕食一般扑了过去,扑到那温暖的怀抱里,陆迟意便也跟着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池遥夫人怜爱地抚着他的黑发,倏地,她的眸光定格在陆迟意身上磨蹭得起皱了的袍子上,她眼底的笑微收,只余几分凉意。
这样的神色变化,埋在娘亲怀里讨乖的陆迟意看不到,他只能听见娘亲用那与往常没什么不同的语调问道:“意儿今日去了哪儿玩?”
听见这问话,陆迟意心下警铃大作,忙从池遥夫人的怀里挣脱出来,撒娇地道:“娘亲,意儿没有去哪里玩,意儿一直在学……”
他本不想承认自己同重花意欲跑出宫门去,反正春姑姑这般疼他,肯定会给他打掩护的,可池遥夫人的目光一寸寸冷凝了下来,敏锐察觉到母亲变化的小胖公子立即闭上了嘴。
“娘——”
陆迟意见撒娇无法,只得委委屈屈地认了:“孩儿这不是觉得整日在这宫中实在太无趣了,我又并非是要跑出魔域去,只出宫去玩为何也是不行……”
可面对他的委屈,池遥夫人仍旧板起了脸:“娘与你说过多少次?你是你父王最宠爱的小公子,那宫外居心叵测之人何其之多,各个都想踩着你父王上位!他们最直接的手段便是从你下手啊。”
“想想近些年来你父王的如履薄冰,意儿,难道你不该居安思危,好好在宫中学好本领,将来坐上魔尊那个位子时,不再受人处处掣肘吗?”
“当魔尊……”
陆迟意愣愣的:“可是、可是哥哥不是已经被立为了少主,魔族将来理应是他……”
也不知是那句话触动了池遥夫人,她面色一冷,厉声呵斥:“住口!”
“你哪来的什么哥哥?”池遥夫人越说神色便越激动:“本宫从来都只生了你一个,陆隐笑算什么东西,也敢与我的孩子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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