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至总觉得,好人不应该退场太快。
陆欣彤是位尽忠职守的好抓捕,她的戏还未开场,怎能这样草率落幕。
他做不到郎中一般圆滑处世,以撇清责任为先决。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可以救人,都要竭力争取一番。
更何况第一嫌疑人身上本就疑点重重,再加上单独陪同抓捕外出,抓捕身死,嫌疑人苟活这一条,简直不用问审便可定罪下狱。
接下来就是妻女入教坊司,自己被杀头或流放。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我又没有妻女,她们也就没有此一劫。
于是心里舒服许多,便回家睡了。
然而却一直没有睡实。
因为就算没有妻女,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最后落得个杀头流放的下场,任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迷迷糊糊中燥热难安,夜半醒来,长吁短叹一会,便困意全无。
借着月光挑起一盏烛火,披上外衣步入小院,拉出藤椅在池边肆意坐下,仰天愣愣出神。
林海茫茫,寻参不易,专业的采参人早就没了活路,不如在坊市开家小店谋生。
剩下来的山采,都是和他一样多产业链并行,采到什么卖什么。
所以针对某一特定品类的采集,他并不精通。
困难重重啊!
坐了半晌依然毫无困意,想到家中尚有从酒肆带回的私酿。朱砂、白芨、黄纸也都一应俱全,陈至忽然来了兴致,在院中石桌上借着烛火挥笔画起符箓来。
模仿并不难。
黄纸盖原符,拓写便可。
现代人吃饭都要靠外卖小哥送到门口,哪有工夫一笔一划练那笔力。
一张财源符一蹴而就,稍微注入了些元气,显得更油亮了几分。
陈至满意的举起欣赏了一会,虽然自知元气不如真气,无法激活符箓,但毕竟是处女作啊。
他随手把财源符粘上门梁,观察半晌,见黄纸没有融于门梁的意思,有些意料之中的惆怅。
抽出陆欣彤执笔的镇妖符贴在池边木楔之上,只片刻便入木消融。
陈至无奈道:“果然还是要靠真气才行。”
有些意兴阑珊坐回石凳,拎起药袋,翻出陆大人的记事本和白天捡回的残页,细细翻看起来。
既然山参虚无缥缈,那么自己要留有后手。
一旦陆欣彤身死,唯有破案方可破局。
当然,陈至也不是没想过一走了之,但他对自己实力的预估,是以八品抓捕为基线的。
所以大概确定,稳居上三境无忧。
不过上三境之上还有极三境,打起来根本不够看。
在和徐广知的闲聊中得知,极三境大能已近天人,绝非一个“跑”字便可以躲得掉的。
“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
陈至吟了句李商隐的诗,用以诠释出无奈的心境。
穆天子无法赴西王母的约,自己的处境何其相似。
此事处理不妥,定下的百级出山,便只能爽约了。
夜空中繁星点点,如梦如幻,月光皎洁撒入小院,落在青年宽厚的肩背,给那不羁的出尘气质打出高光,更显洒脱。
小鲤鱼从水中探出头来,偷偷打量,不由肃然起敬。
真正的高人都不曾荒废时光,我又怎能懈怠呢。
在水里打了个转,把背鳍露出水面,小鲤鱼两腮微张,感受着明月光华,气流滑过腮间,再逆向回流一圈,便是吐纳了一息。
然而陈至却目光凌厉,越看越是心惊。
残页记载着各种案件经过,乃至游历笔记,书写工整,兼有心得。
而本子上陆欣彤所书,虽然字迹娟秀,却较为零乱。
参照前后,绝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陈至心中惊骇万分,猛地长身而立。
这陆欣彤,到底是何人?!
但过了一会又颓然坐下。
就算小抓捕身份有疑,又与自己何干?
缉妖司自有其中的运转规则,越是探究死的越快。
退一万步讲,如果属于冒名顶替,恐怕都过不了里正那一关。
“三百年人参和破案之间二选一,本就难上加难,现在又出她身份的疑点,真是多事之秋。”
他有些恼了,猛地拍了把石桌,药袋里包裹的养心玉悄然滚落池中,都未曾发觉。
糟心事颇多,危机感加剧,陈至无心再想,起身回屋熄灯,翻腾良久,才堪堪入梦。
而那养心玉入水,起初小鲤鱼不觉有异,还摆尾过去环游了两圈。
片刻之后,忽的华光大作,整片池水犹如蒸腾般泛起白雾,数盏茶的工夫,才由浓转淡。
鲤鱼胆小,躲入角落,大能遗落之物激起奇景,倒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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