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拖一刻,便是一刻。
多一刻,石娘就可以跟着安西人走得更远。多一刻,她活下来的几率就越大。
这,就是自己死在这里的全部意义了。
曹正默默收起弓,继续搅拌自己的莎蓬草,手上的动作明显快了很多。
孙福倚坐在一块朽木上,打量着曹正:“他们得不到回应,很快就会杀上来的,你应该敷衍他们几句。”
曹正没有抬头:“我不愿意。”
“不愿意什么?”
“不愿意委曲求全,不愿意明明厌恶却还要装得煞有介事。”
孙福咧开嘴笑了:“一个聪明人可不会这么做。人在世上,就是不得不委曲求全。快意恩仇?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曹正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他的眼睛:“不。人明明可以有别的活法。人可以拒绝浑浑噩噩,也可以拒绝阿谀逢迎。为自己本心活着,也为自己要照料的人活着。”
孙福盯着那双微微泛着翡翠般光亮的眸子,脸色阴沉下来,似乎有恼火,有不屑,还有一丝迷茫。
终于,他拧过头去,不再言语。
风冲进窄窗,将何多蒙洪亮的嗓音带了进来:“……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场误会。我们的史头领——呃,误会了各位的话而已。我已经和史头领商量好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孙福冷哼了一声:“你猜,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曹正撇撇嘴:“信他的话,还不如信羊粪蛋子里能攥出黑豆来!”
在新疆某些地方,随处可见放养的羊群和它们的粪便。新鲜的羊粪呈小球状,颜色泛黑,远看上去跟黑豆颇有几分神似。当地俗话,羊粪蛋子能攥出黑豆就是指人谎话连篇,不真不实。
孙福从没听过这句俏皮话,乍听下不觉一愣,心里细一琢磨,不仅嘴边露出笑容来。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屋子里沉闷的空气一扫而光。
“安西官人们,你们在听吗?”楼外,何多蒙仍在坚持。但过于安静的烽火台,已经让他觉出几分蹊跷。
“安西官人,你们再不出声,我们可要进来了。”他的语速慢了些,带着几分狡猾和贪婪。只听声音,似乎说话间,人已经离烽火台越来越近了。
“他们终于来了。”曹正站起身,抻了抻懒腰,将周围散落的木头、木片都一股脑推在火油上面。
外面,没了声音。只剩下风钻过窄窗的呜咽。
曹正想探头去窗口看一看,孙福却摆手拦住了他,双臂摆出一个拉弓的动作,做着嘴型——“箭”。
这提醒了曹正。既然沙匪们已经抵近,二楼的窄窗必然已经成了无数弓手聚焦的目标。现在敢探出头,瞬间便会被钉成刺猬。
孙福点点自己的耳朵:“听。”
曹正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楼下有细不可闻的窸窣声。这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近,直往楼梯口涌来。
曹正握紧火镰。
“咔哒!”一声脆响,铁片敲击在火石上,几点活跃的火星蹦出,溅在沾满火油的枯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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