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生下大胖儿子,晓月才逐渐察觉,秦军不光牌玩得好,还瘾大得很,经常打到半夜三更才回家。而且在家里,他从来不掌勺,多是吃他老娘煮的现成饭菜。即使是偶尔小两口自己开伙,他也是光站在一旁指挥,说是教晓月学,慢慢把晓月的厨艺倒是调教得越来越上道了。
两个人都没有收入,婚后虽然与公婆兄嫂分开另住,却时常被叫回到婆婆家吃饭,即使是后来有了孩子,也是婆婆一手在带。秦军每天只顾着打牌或者钓鱼,晓月见到小区里有些妇女和老人在做一些从工厂拿出来的手工零件加工,便也跟着做,当是消磨时日。初初开始学做的时候,一天做足七八个小时才能勉强赚到十七八块钱,后来慢慢做熟手了,也只不过一天能做个三四十块钱。倒是勉强实现了经济独立,不必再事事伸手向秦军要钱了。有时候去婆婆家,她还买点菜或是水果捎带过去。有时干脆就自己随便煮着吃一点,懒得往婆婆家跑。
即便大哥大嫂和婆婆如何热情大方,晓月也懂得自食其力的重要。秦军可不管这么多,他都吃了这么些年了,早就成了习惯。往往是打完牌就直接跑回老娘家吃吃喝喝。他看不上晓月赚的这点小钱,时常笑话她下死力。晓月倒是知足得很,心中觉得这生活至少比在乡下务农要强一些吧?
秦军的哥哥秦明是开旅馆的生意人,为人仗义,爱结交朋友。婚后不久,秦军在哥哥的帮衬下,也买回来全套的帐篷、桌椅、餐厨用品等家伙什,在夜市城做起了小老板。每天下午四点开始摆摊,凌晨一点收摊。白天不忙的时候他便时常去打打麻将,每天都跟晓月说自己赢了,老婆便也不管他。有时天气适合,他也去河湾钓钓野鱼,常有所获:清一色的二寸白条、小小一尾野生的桂鱼……不时就能在晚上为客人整上一盘“爆椒小野鱼”,油光碧绿的爆青椒衬着焦香的小野鱼,是引人口水直冒的下酒菜,几乎是只要有货就必然被抢订。或是奶白浓郁的鲫鱼汤,秦军细心用纱布裹好煎到金黄的鱼身,这可是专补小儿妇女的佳品,特别是“发奶”效用奇佳,有刺是绝对要不得的。机灵的秦军每次都早早打电话给“熟客”:“哥,今晚有鲜货,带嫂子来试试……”客人结帐时夸他:“小李,锅爆肉做得正宗喔!我家这个薯粉饼子怎么都烙不成形啊?”“哥,这东西得慢心细烤,费功夫,下次您来我提前跟我说一声,我烙好一份儿给您带走!”秦军大方地回道。
秦军的儿子小名叫胖胖,真是有够胖的,生下来就足足十斤。浓眉大眼小红嘴儿,见人就笑,整个一尊小弥勒佛似的。孩子的姑姑在县城做护士,婆婆听从女儿的指导,每一小时给孩子喂一次水,两小时喂一次水果,比晓月这个做母亲的还要细心。
外公外婆也稀罕他得很,久不久就到街上来探望他们,瓜果蔬菜、粮油米面不停地往他们这送。外婆抱着胖胖就亲不够,嘴里不停地赞叹:“我胖儿真好看!”就连孩子无意间摔个奶瓶,外婆也要赞一句:“哎哟胖儿真能,真有劲,摔得一砰喔!好能!”
“妈,这有什么能的?真是!”晓月难为情的说。
外公在一旁感慨说:“由得她吧,她看着高兴!天天念叨要来看胖胖呢。毕竟又是一辈人了,枝枝蔓蔓,都开始开花结果喽。”
胖胖大一些了,便每天放在城东,由奶奶带着,秦军夫妻俩几乎不用操心。轻闲的时候,才由奶奶领到夜市城或由他父母领回自己家玩几个小时,父母生意忙起来顾不上了,便又由奶奶接走。
小家伙是夜市城的开心果,附近的摊档老板都喜欢逗他玩。拍拍他胖墩墩的屁股,捋捋他乌油油盘曲的短发。胖胖怕热,容易生痱子,奶奶随身带着干毛巾和痱子粉,不时赶上来给他擦一擦,抹一抹,脖子一圈总是白扑扑一片。可能是为了让他更凉快些,胖胖总是穿着那种短短小小洗得有些敞口的白背心。小家伙时常在几间摊档来回奔跑,跑得胸前两个**直晃。跑累了,便抱瓶冰汽水,爬上摞得高高的塑胶靠椅里窝着,一见客人起身,就赶忙用那稚气的童声慢悠悠地朝他妈妈叫唤:“老板娘,老板娘,买单买单!”逗得客人直乐呵。虽说守夜市辛苦,可两人的小日子过得也算悠闲自在。
这天下午,秦军打完牌回家,准备歇一会就去开档。刚上到三楼就从楼梯间窗口处望见晓月牵着胖胖到了楼下,眼珠子一转立马计上心来……布置停当,他自己忍着笑躲在上一层的楼梯扶栏处窥望。
两母子聊天的声音越来越近。
“妈妈,珊珊姐姐有糖吃,都不给我吃。”
“是吗?是什么样的糖?”
“是一个长两个角的,红色的糖。”
“胖胖想吃吗?”
“里面还有那种稀稀的。”
“胖胖想吃对不对?
“想,可是珊珊姐姐没有给我。”
“咦,胖胖快看也,一百块钱呢……哪个傻逼掉的?”晓月左右转头望了望,见四下无人,自顾自的说道:“赶紧藏起来,发达了,明天给我胖儿买糖吃喔,啊哈哈哈……”
秦军捂着嘴赶紧跑上楼去开门,心里为自己的狡诈聪明得意不已,这傻娘们儿这下得开心好几天了。
夜市的利润全靠酒卖得多,一般的小菜是赚不了什么钱的。瑞城闷热的夏天是夜市生意的旺季。一口冰啤酒下去,人也清爽了,气也顺了,一天的疲乏也冲走了。夜市街晚晚都灯火辉煌、吵闹喧嚣,三五个小菜,两箱啤酒就能喝到半夜一点。
到了白天,夜市街却格外地冷清,隔几步就有一滩滩的油污,冒着酸臭气,没人愿意行走。赤马路变成了黑油路,叫人实在很难想像每晚这些污水臭气是如何被那些浓重的食材香气所遮盖的。
市政府在夜市街运作了三年之后的某天,突然发文禁令在这条街经营露天餐饮,秦军瞬间懵了。
“要不咱俩出去打工吧?过年跟你弟一块儿去广东打工。”秦军问老婆。“可我舍不得娃娃……”晓月眼泪涟涟。“娃娃有我妈带,好着呢!再说娃娃以后的花销也大着呢。现在城里到处是厨师,酒店招厨师才1800一个月。你去工厂做女工也才千来块,还得上夜班。听说在外地怎么也有三四千一个月呢。咱们干一年就回来,就算干一年再玩一年,也划得来啊是不是?”秦军的帐算得向来比晓月快。晓月泪眼模糊地望着他,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在外面苦一年顶在家里上两年班呢,就算下一年回来不工作,日日夜夜陪着娃玩,也比在家里拿这点工资强,反正在家上班一天到晚也顾不了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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