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二头通灵的少年猛兽干脆耍起了无赖,躺在雪地上不肯起来了。
就等着黄重真讷讷地前去查看,然后一个猛扑,将他扑倒在地,再用带着倒钩的舌头,亲昵而又细致地,一遍遍舔舐他那坚毅的少年国字脸。
看到这一幕的老人,终于久违地放声大笑起来,覆盖在参天大树上面的雪,竟也扑簌簌地往下落。
黄重真分明从中听出了一丝悲壮,二头通灵的少年猛兽也觉得不太对劲,纷纷朝老人看去。
只见老人竟缓缓抽出了长剑,骤然北风大作,卷起了一地的飞雪。
但黄重真定睛一看,竟是一边喝酒一边舞剑的老人,在身边掀起的一阵又一阵几乎没有间隙的劲风。
“这力道,这精气神,这妙到巅峰的剑法……华夏传武之精髓,尽融于此!”
许久,剑止,归鞘,风停,雪落。
黄重真看得叹为观止,却又瞧见老人盯着老林子外那个火红的夕阳,发出了不舍而又无奈的叹息。
黄重真赶紧咧开嘴,将一个朝阳般灿烂的笑容,展现在自知迟暮的老人面前。
但是,以往每次都会因这个笑容而倍感欣慰的老人,这一次却依然只是平静而又落寞地笑着,还朝黄重真说道:“小徒儿,老夫的大限,终究还是到了。”
黄重真赶紧从雪地里爬起来,上前握紧住那双粗糙的大手,手心里充满着的沧桑温热,正在逐渐变得沁凉。
感受到老人的生命力确实正在迅速流失,外冷内热的黄重真,终究抵挡不住两世孤独的人生经历,坚毅的国字脸上浮现出了一片悲戚。
老人却抬起手轻触少年温暖而又柔韧的脸,安慰道:“莫要悲伤,老夫此生三起三落,早将生死看淡。寿终于一年零五岁,又得高徒有三,夫复何求?
老夫的开山大弟子,乃是……”
从老人格外絮絮叨叨的诉说之中,黄重真得知,那个为了解救自己而被建奴抓走的中年道人,正是自己的二师兄,深得老人天文地理、星宿占卜之学。
凭着一根三寸不烂之舌,以及惯会忽悠的本事,竟在豺狼遍地的建奴之中混得有声有色,其地位颇为超然,甚至比极被奴酋倚重的范文程都要更甚一筹。
其名,徐道政。
黄重真稍感安慰,却从未在明末的历史见闻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但是,李如松这三个字,却是如雷贯耳。
他竟是老人的开山大弟子,也就是自己的大师兄,深得老人东南平寇之学,曾进入朝鲜平灭倭寇之乱,将不可一世的小西行长,杀得哭爹喊娘。
这让黄重真极为震撼,也对老人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但他并没有选择去追问确认,而是为了回报老人的养育之恩以及倾囊相授。
便将自己的秘密,也就是在重伤垂死之际,被华夏特种兵的首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用时光机从22世纪送到了17世纪的离奇经历,和盘托出。
本以为老人听后定会极为震惊,却不想他只是哈哈一笑,说道:“抚顺之乱的前夜,老夫便是看到了紫微星与破军星同时闪耀于抚顺上空。
惊觉天下有变,这才不顾一切地前往查看。正巧碰上了奴酋偷袭抚顺,残杀汉民,当然不顾一切地想要阻止。
但老夫衰微,只勉强救下你一人,还赔上了一个二弟子和小徒孙女。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坚毅聪慧,短短十一年便继承了老夫的平生绝学。
这十一年来,老夫都在尝试着看破你的命理,却别说一窥究竟,便连初窥皮毛都做不到,就好像你那稚嫩的命理周边,围绕着重重叠叠的星空迷雾。
老夫自诩精通星象占卜之学,却对此一直捉摸不透,百思不得其解。但若你真是来自六百年后,那么这一切就很说得通了。
星空之浩瀚缥缈,又哪是所谓的星象占卜之学,所能窥破其中之万一的呢?
哈哈,老夫终于豁然开朗了!你既不是紫微降世,也不是破军重生!你的存在,本就与这个世间格格不入,是一切邪恶与万般不公的克星!”
老人豪迈地将葫中之酒一饮而尽,便将寸步不离了半世的酒葫芦一把甩到了远处。
便一手抓着黄重真,另一手将五尺长剑,郑重地交到重真手中,脸色涌现出一片激动的红晕,殷殷嘱托道:“大明将倾,华夏危亡!
你便携带着这一弓一剑,由这久未有汉人抵达的极东北之林,一路南行,一路西进!杀建奴,斩贼寇,扫清这世间一切妄图让我华夏文明沉沦的艰难险阻吧!
然后由南及北,再将我汉人的足迹踏及此处,也将我华夏的版图拓展至此。
袁崇焕正在孙承宗的督促之下修建宁远城,旨在修建关宁防线。
那小子虽然狂妄无知,但孙承宗却着实是个国之栋梁,宁远也不失为一个大明反败为胜的起点!
去吧,就去那里,在所谓的关宁防线上,从一个小兵做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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