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薄无风自动,翻开到第一页,一位六旬老人的水墨画像映入眼帘,底下有黑色的笔墨写下逝者的生平,走马灯一般在江辰眼前浮现。
大燕京都。
城西吴家祖宅。
逝者生前是私塾的教书先生,今年正是六十花甲之年,已是两鬓斑白,垂垂老矣。
但他的眼神中似乎还燃着一股烈焰,对某件事情的一种偏执的执拗。
到了县试放榜的日子,他来到试院的照壁前,上有十二张榜单,细细搜寻起来,榜上的“吴”姓俱都争先恐后地跳入他的眼中,然而接下来的两个字,却寻不到他自己的名字。
“这回又完了!”
他喃喃自语,重复着这一句话。
“这回又完了!”
他慢慢走回到自家的祖宅,精神恍惚,双眼发昏,仿佛有无数的黑色圆圈在他的眼中旋转,路上的熟人向他打招呼,也不见他回礼。
回到祖宅的院子里,静静躺在竹榻上,灰暗的脸上满是麻木,无一丝血色,眼中的烈焰仿佛被一股冷水浇灭,逐渐暗淡下去,像是一盏熄灭的灯。
吴家祖上是巨富之家,只是到了他这一代,家道中落,只余下这一座祖宅,平日里租给杂姓,再加上教书的银钱,足以度日,却过得不是太好。
他自幼便熟读四书五经,十二岁开始便参加县试,平均每三年考一次,到了如今六十岁,已经足足考了十六回,却屡屡不中。
县试乃当今大燕科举的第一场考试,往后还有府试、乡试、会试、殿试,考过县试便是童生,往后的考试,高中后便是秀才、举人、贡士、进士。
正所谓士农工商,科举是改变读书人社会地位的最重要渠道,只有成为童生,才能被称之为士。
六十岁了,竟连半个童生都捞不着,以至于到了今日,还未娶妻生子,眼看着吴家一脉便要断在他的手里。
十六回,竟无一考官懂得文章,也是可怜事。
“这回又完了!”
他自嘲地笑笑。
想到这里,不知怎地,有些触景生情起来,想起他十岁那年,他和祖母便是坐在这清凉的院子里,讲着些有趣的故事给他听。
依稀记得祖母说过,吴家的祖宗是巨富的,这屋子便是祖基,祖宗埋着无数的金银财宝,只等那有福气的子孙得到。
忽地,一缕白光在他眼前打转。
死灰般的脸上升起血色,脸颊上有不自然的红晕,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这是,银的白光吗?
他的脸上浮现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僵硬的身体如同木偶一般动了起来,他跟随着白光而走,一步一顿,追随着去了。
从院子走到大厅,从大厅走到卧房,又不知怎地,白光向外飘去,他离开了祖宅,钻入山里刨着祖坟,过了半个时辰,他双手满是泥土和血丝地下得山来,脸上的诡异笑容愈加明显。
又跟着白光出了城,向着西门外的万流湖而去,他来到湖边,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水,浑浊不堪的湖水涌入他的肺部,也丝毫激不起他的灵智,依旧死死盯着眼前的白光,挣扎地来到湖底,双手用力刨着湖底的淤泥。
“在这,就在这里……”
他保持着诡异的笑容,白光深入他的眼帘,占满了他的视线,眼前满是白光,再也看不到其他颜色……
翌日,有人在万流湖发现了一具浮尸,是一具男尸,穿着一身破旧长袍,六十岁年纪,双手满是淤泥和血痕。
向官府报了案,官府派人把尸体捞了起来,放了三天,邻居懒得去看,也无亲认领,于是官府便验尸抄家,遗产都充了公,完了还挪出一笔银钱,专门为他办了一场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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