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公主今夜到访寒舍所为何事?”
一盏豆油灯,朦朦胧胧地照出房里的一张木床,一张桌案,一张凳子,案上倒扣着一只缺口的青花瓷碗,简陋地让人不忍。
更让人不忍心的还有薛凌脸颊上的那枚红印子和嘴角的那道伤口。
“薛凌,今日本宫对你动手了,本宫,不是有意的。”
薛凌看着她没说话,公主娓娓道:“那时本来喝了那杯酒,本宫和春庭之约便能生效,谁想到,你怎么就这么莽撞地进来打人呢。“
“幸好那春庭倒还说话算话,顶着一张青紫的脸还是签了约。”
公主的情态中依旧带着点责怪,薛凌缓缓吐了口气,“公主,可是那混账碰了您的手!“
公主一怔,情不自禁地反问,“那又如何?不过是碰了碰手,况且那时有众多侍从,他断不敢任意妄为。”
公主的毫不在意让薛凌有些崩塌了,他微微瞠大了眼睛,有些质问的样子,“原来公主当真不洁身自好吗?难不成那些谣言都是真的?“
他冷笑一声,“但凡有才、有权、有钱,诸君皆可成公主入幕之宾……”
“薛凌!”公主喝斥了一声,“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跟了本宫那么久,竟不知本宫是什么样的人吗?”
薛凌摇了摇头,“从前以为知道,那时微臣以为公主冰清玉洁,虽为女子,却关心社稷,与诸君游,不过是为百姓谋。”
“但今日微臣才发现,微臣其实并不知道公主是怎样的人,心内是如何想的,不知道公主原来是可以被欺辱的!”
公主听到这,怒极反笑,“好好好,随你怎么想我吧。”
“本宫今夜来,却不是要与你争吵的。”
“是想问问这次剿匪,父皇可是要派谁去?”
“可曾提及调遣戍边军?”
薛凌负气地转过身去,松青色的衣袖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公主身边有如此多可用之人,何必纡尊降贵来问区区一个兵部侍郎呢。”
公主这下着实无奈了,不想薛凌闹起脾气来全没了平日的稳重,倒像个三岁稚儿。
她叹了口气,从袖袋中取出一张折叠着的薄薄的纸来放到桌上,“如今你正在气头上,本宫也不与你多说什么了。”
“既已夜深了,明日还要早朝,你早些睡吧,本宫先回去了。”
“如果消气了,就自个来公主府。”
薛凌背对着她没说话,等她出去了,才慢慢转过身来,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融融夜色中。
拿起桌上她留下的那张纸,展开一看,却是一张地契,是大都城外的百亩良田,底下盖着赤红的官府印章。
这张纸虽薄,却足以让薛凌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地契的一角被薛凌攥紧的手指捏地没了形状,他紧紧地闭上眼睛,纤细的睫毛颤得几乎坠落。
阿周送完公主出门回房,看到自家少爷捏着张纸,眼睛里爬着红血丝,好像下一刻便要从里面掉出泪珠来。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少爷怎么了?”
瞥了眼那张纸,发现一个字都不认识,“少爷这是什么?”
薛凌重新折了那张纸,妥帖地放进衣袖里,“没什么,公主给我安身立命的东西。”
“噢。”阿周似懂非懂地应了声,接着便重新吹了灯伺候着少爷睡下了。
走之前又听少爷躺在床上喃喃道:“薛凌啊,莫要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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