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没回寝殿,而是去了东宫。
太子见了她脸上嘴角的伤,眼里泛起心疼,“可是父皇打的?”
明瑶垂了眉眼,“是我气到他了。”
又不甘心地拉住太子明黄色的衣袖,抬着泛红的脸颊,浅色的眼睛里带着丝期待,“太子哥哥,你要帮帮雁儿呀。”
太子皱着眉头让人拿了冰袋过来,亲自给她敷在脸上,一贯清朗温柔的声音肃正了几分,“这回厥国使臣来势汹汹,接待那日我也在,来使言辞激烈,态度坚决,父皇的确是不答应不行。”
“小雁儿,一个你如果能换来百姓一日的安定生活,太子哥哥……希望你交换。”
“我们作为皇室中人,虽手握权柄,但我们也同样有要尽的义务,就是在这样的时候保卫我们的子民,站在他们的前面,你能理解哥哥吗?”
明瑶一瞬间有些怔愣,她想起尚书房的李太傅每次在骂完她之后就会夸太子,夸他曾经在尚书房学习的时候是多么勤勉刻苦,多么天资聪颖,不像她人笨还懒,太傅虽没这么粗糙直白得言明,但是那眼神和语气,以及不停的唉声叹气,明瑶还是能领会的。
虽然李太傅夸太子的话听得明瑶耳朵起茧子,但有一句却让她印象深刻。
那日朝堂之上,百官奏禀之后,太子持笏而出,事无巨细地一一陈列刑部尚书之子朱羽宁的罪状。
一向温和的太子说到朱羽宁肆无忌惮占人田地甚而夺人妻子时,生了极大的怒气,直接当着百官和皇上斥责刑部尚书教子无方,大大地落了他的面子,吓得他软了膝盖,当即跪地求饶。
最后还是皇帝听不下去,命令太子整肃形容,收敛一点。
但是事后,李太傅却摸着花白的胡子,幽幽地说了句,太子有仁心呐。
是啊,太子哥哥有胸怀天下的仁心,俯首甘为孺子牛,明瑶一向是清楚的。
只是如今听见他如此直接地放弃了她,而选择了他的天下和百姓,心里却还是难受得紧。
她明瑶公主从来骄傲,唯我独尊,她不允许自己会有软弱的情绪,因此难受便化作了冰冷的盾和尖利的矛。
“可是,”明瑶推开了太子给她敷冰的手,一双眼不带笑意不带希望,只是横冲直撞地看着他,“我是无辜的啊。”
“我从不曾见过那个什么狗屁十一王,我未曾对他做过什么,他为什么要来强迫我,而父皇呢,却要成为他的帮凶!”
“我不是你们施仁政的工具,也不是你们用来维护江山稳固的棋子。如果因为我一人,雍朝就此崩塌,那也是时也势也,与我何干?!”
“我不愿离开这里,不愿离开母妃,不愿离开哥哥,不愿离开我雍朝的土地!我有错吗?!”
“我不愿!”
太子沉默着听她宣泄,白皙瘦长的指尖突然触碰她脸颊上的伤处,“都肿硬了,疼不疼?”
明瑶拂开他的手,“纵使你不帮我也没关系,我自有办法。”
他直视她无畏清澈的眼,“不要发脾气了,哥哥会帮你。”
“我不想舍弃百姓,但我也不想舍弃你。”
灰瞳里的晶莹终于坠落了下来,明瑶随手抹去,一脸倔强,泪珠却在成串地落下。
太子不忍看到她的眼泪,将她搂进怀里,“小雁儿,还记不记得你五岁那年。”
“你来东宫找哥哥,明明是个贪吃的小胖孩,那日却发了脾气,不肯吃莲子羹,还把哥哥手中的那碗也打翻了,母后养的猫儿过来吃了一口,就吐着白沫倒地了。”
“东宫从此严加防范,哥哥也是因为你才捡回了这条性命。”
“你在哥哥心里不是可以随便丢弃的人,别哭了好不好?”
孤想做一个好哥哥,在雁儿遇见心上人那日,将她妥帖地交给他。
在此之前,孤会是她的盾,是她头顶的一袭阴凉,让尖利的、酷热的一切都远离她。
尽己所能地,让她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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