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十一年。
近日皇后召见了几次太子妃,后宫便起了些流言蜚语,道是太子与太子妃已成婚一年有余,太子妃却还一无所出,近日太子更是不曾同太子妃同宿过。
夜,太子妃许瑞仙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的侍女持着玉梳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太子妃一头长发,心腹丫鬟兰香正抹了玉露,用指腹轻柔地在太子妃脸上匀开,待擦到额角时,她特特避开了那一道新月形的疤痕,这是太子妃不能被触及的痛处。
想起当初明瑶公主凌厉的鞭子,她不过是给太子妃挡了几下,至今都能记得那种痛,更何况是被打地伤痕累累的太子妃,她额角的伤疤便是那时留下的,为此在初初进宫时还遭了皇后娘娘的不满,幸而有丞相大人的周旋,这才得以让小姐顺利成为太子妃,而平日里太子妃也总是用厚厚的额发遮挡住,不叫其他人看见。
自那以后,小姐的性子渐渐有了不为外人察觉的变化,身为贴身丫鬟的兰香清晰地感觉到小姐不若以前温柔了,有时稍不顺小姐的心意,她便会冷冷地看着她,那种眼神令兰香心惊胆颤。
太子妃低声问道:“太子呢?”
身后的小丫鬟怯怯道:“回太子妃,太子还在书房处理公务。”
许瑞仙点点头,睁开眼看着摇晃的灯烛出神。
从自己十岁起,家里的长辈就是按照未来太子妃的样子来教导她,每日里教习嬷嬷会告诉她太子的喜好,喜欢吃什么,爱好什么颜色,平日里都看得什么书籍,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只是那次意外后,因自己额角留了疤,破了相,家里差些就让大姊顶替她成为太子妃的候选人。
母亲在她面前哭诉,如果让嫡出的大姊成了太子妃,母女俩以后在丞相府的日子会有多难过,曾经的她被保护地太好,那一瞬间曾经长辈的疼爱和无忧无虑的生活都成了海市蜃楼。
她开始暗地里使手段争取,最后如愿拿回了属于她的位子,当然她在太子身上下得功夫多得让自己隐隐有了一种错觉,太子好像是她离不开的一部分了。
或许除太子之外,世界上还有一个能像他自己一样了解他的怕是只有她。
所以成婚以来,两人琴瑟和鸣,未曾发生龃龉,只是,她却明显地感到太子温和的表情下,是一颗冷漠的心。
他并不爱自己,虽然自己将一切都给了他。
她花了那么漫长的岁月学习着成为他喜欢的样子,但是他并没有喜欢上自己。
何等悲哀。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会放弃,总有一天,他会将自己装进心里去,就像她一样将他妥帖地放在心里。
她放下手中装着香露的玉瓶,问道:“兰香,本宫之前吩咐的金丝粥小厨房可准备妥当了?”
“回娘娘,已准备好了。”
许瑞仙换了身青绸,满头的青丝松松地挽了个髻,朝铜镜温婉一笑,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最是清丽可人,也是太子最喜爱的模样,她想得到太子的心,就得了解他的喜好,按着他的喜好行事打扮。
看到她提着食盒进来,太子放下手中的毛笔笑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怕您饿着,煮了碗您最爱吃的金丝粥。”
许瑞仙从食盒里拿了粥和碗勺,太子道:“你也坐下吃点吧。”
嘴里的粥温度妥帖,感受着舌尖和胃的满足,太子的精神从忙碌的公务中抽离出来,得到了片刻的喘息,只是他的目光并没有给予身旁陪着自己喝粥的女人,悠悠思绪飘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哟,你这死丫头,明月殿里出来的又怎么样,不干活就要挨打!”
说着,膀大腰圆的妇人就动起手来,不过几下,女子肩膀上的皮肉就通红一片。
女子抬起脸来,白盈盈的脸上一双妩媚的狐狸眼,只是含着泪,细眉轻蹙,又透着股清纯。
竟是明瑶公主曾经的婢女杏儿。
“哟,还敢瞪我。”
妇人肥短的手指着侧坐在地上的杏儿,“你这贱婢不过是五公主嫌弃不要的货色,还敢瞪人!”
“你说说看,让你洗几件衣服的,不是这件给我洗破了,就是那件没洗干净。”
“昨日我一不在,整个下午就懒在房里。”
“就你这种讨人嫌的懒货,怎么在明月殿待到现在才被赶出来的?”
杏儿拽着妇人的裤脚,细细的嗓音道:“姑姑,是杏儿手笨,总是犯错,不像其他姐妹手巧。”
“昨日里是身体不适,所以才没干活的。”
“姑姑,你就饶过杏儿这一次吧。”
当真身姿娇弱,眉眼含春。
妇人蹲下身,掐着她的下巴打量一番,冷笑,“你这招对着侯公公他们几个使使还行,老娘可不吃你这一套。”
说着,又变了脸色,笑着道:“不过嘛,你这丫头倒是有几分姿色,只是运气不好,在宫里熬成个老丫头了也没飞上枝头当凤凰。”
“你说你为什么不趁早出宫,还赖在这做什么?”
又嘿嘿一笑,“老婆子还有个侄儿,不如你就嫁给我侄儿得了。”
杏儿看着眼前的妇人眼小如鼠,鼻大如牛,脸黑如碳,想到她侄儿也可能是这副面目,便有些嫌恶地蹙起了眉头。
看到杏儿这副模样,妇人顿时怒道:“哟,你这还是嫌弃上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里的勾当,敢在宫中做皮肉生意的,怕也不多呀。”
杏儿闻言心中一震,嘴里反驳道:“姑姑,您可不要瞎说呀,杏儿哪里是这样的人。”
“呵,是不是瞎说,验一验便知。”
妇人顺势站起身,有些嫌弃地甩了甩手,“就你这肮脏的皮子,摸着还脏了我的手。”
“我不嫌弃你,你倒嫌弃我侄子来了?”
说着扭了扭手腕,“今天看我不撕了你这张狐狸皮子,看你还怎么兴风作浪,在侯公公面前说我坏话!”
一双粗厚的手掌就要往杏儿脸上扇,杏儿吓得尖叫一声,护着脸往院外跑。
“贱蹄子,别跑。”妇人紧紧跟着追了出去,正在洗衣的几个仆妇惊讶地抬头看着这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浣衣局。
“往哪跑,往哪跑,贱蹄子。”妇人粗哑的喊叫声传来。
杏儿想到只要被这恶妇逮到,这张脸就要毁了,吓得脚下跑得更快,没头没脑地往前冲。
拐过一道墙垣,就听妇人气喘吁吁喊道:“别跑啦,再跑就出事啦。”
哪知妇人的话音刚落,杏儿就摔进了一丛灌木里,耳边响起刀剑出鞘的翁鸣声。
“何人冒犯殿下。”
杏儿一骨碌爬起身,丝毫不敢停地想要继续往前,却被侍卫用刀拦下。
后头追来的妇人已经吓得跪倒在地,前面有一明黄的身影走到了杏儿身边,杏儿抬头一看,也跪了下来,嘴里却带着委屈地喊道:“太子殿下,救救杏儿呀~”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