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是春光明媚,然而越往北添便越冷,草木凋敝,唯有大漠黄沙,朔风呼啸,仿佛还是冬天。
江河清少年从军,这样的生活倒也习以为常,并未觉的有多苦。
这一日,由他率领的大梁先锋军已深入北国漠北大本营整整五天,有信使来报,说皇帝亲率的大军已然出关,用不了几日便能与他会和。
听闻这消息,江河清重重松了口气。
深入大漠,说起来容易,可是他兵力并不充足,若无增员,很难坚持太久,然而作为先锋,他便是这次大战的一把尖刀,一杆大旗,是万万退不得的。
这次对北国全面开战,朝中本就有许多反对的声音。大梁世家,安享富贵数十年,各个宁可做缩头乌龟,边疆百姓,江山社稷,只要他们还能平平安安呆在京城,便与他们无关,他们便依然可以在落月和上品醇酒,赏美人。
所以他必须要激进些,必须要用足够多的胜利,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即使他父亲是封疆大吏,祖父贵为王侯,压力也如同泰山,无时无刻压在他肩上,并没比其他人轻松多少。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从来容不下有所谓梦想的人。
只要心中有梦想,肩上便有万古愁,如影随形。想做点事情,比登天都难。若他如同大多数的贵公子,整日里花天酒地,再借着祖荫混个不大不小的官,大底是不会有什么烦心事的。
可他偏偏不是,世家子弟哪个不是满嘴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哪个不是从小读的圣贤书?然而别人只是嘴上说说,心里个有个的小算盘,似乎只有他是真的把圣贤书读到了心里,成了个表里如一的所谓君子,其实也不过是傻罢了。
他从小便励志要治国安天下,要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虽九死由未悔,便也只能扛着泰山,在边疆吃沙子,即使出身高贵,相貌风流,也没混上一套老婆孩子。
卫兵快步跑进来,跑的满脸是汗:“将军,北国皇帝率军来了。”
外面是黄沙飞扬,伴着尖锐的号角。
大概是北国也收到了大梁即将有大军增员的消息,于是迫不及待,要在增员到来前,先消灭了这群不自量力的先锋军,若能返工下大梁北疆,便更好了。
“打仗便是先下手为强,谁先得了先机谁便有胜算,既然贵客已到门口,哪有不迎接的道理?兄弟们,先给咱们的好邻居送点儿见面礼!”江河清从足有整面墙那么大的地图上收回视线,转身戴上盔甲,随着他一声令下,大梁两万先锋军全军出动,铁甲森然,军容整肃,却只是亮了个相。
大梁先锋军人数虽没有北国大军多,但好在江河清未雨绸缪,早有准备。
北国大军刚刚靠近,领头的一队人马便一头掉进了江河清提前为他们准备好的陷阱。原来那土地看着与别处没什么区别,都是一片黄土,可下面早就被挖空了,只是虚虚盖着一层而已,下面是几米深的大坑。
一时间北国大军摔了个人仰马翻,好不混乱。
江河清见他们不负众望的中了埋伏,这才带着一小队人马迅速冲上,切瓜砍菜般的一通打,先给了北国个下马威。随后他毫不恋战,带人转身就跑,收兵回营,无论北国士兵如何气急败坏的叫骂都不搭理。
等到北**队骂的累了,以为他们是不敢出战,打算龟缩到援军到来的时候,江河清出其不意,组织了几轮的偷袭,都是打了就跑,深刻体现了游击战的精髓,搞的北**队苦不堪言。
一直拖到了第三天,大梁军队才再次全军出战,正是与北**队交手,打出了数十里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大梁先锋军几乎是不要命的打,如狼似虎、前仆后继的冲向北**队,一时竟也分不出个胜负来。
北**队大底是怕了这悍不畏死的气势,隐隐有了些退缩的意思。
眼看着这一场战斗便要到了尾声,忽然江河清身边一名卫兵掉转了马头,刀光一闪,便刺入了江河清的胸膛。
江河清睁大了眼睛,定定看着那卫兵,这一刀猝不及防,他一心防备敌人,完全没想过提防自己的亲兵,于是只来得及微微侧身,勉强避过了心脏,然而似乎也并没什么意义,无非就是他没当场倒下而已。
意识到大事不妙,他这一受伤,这么久的心血算是白费了,这场仗可能功亏一篑,那么多兄弟就算是白死了,他狠狠一咬牙,硬生生又提起一口气来。
他想:即使是死,也不能让北国狗好过,不能让他们在大军来之前,再次逼近大梁边疆。
于是他撑着一口气,弯弓搭箭,遥遥指向北国主帅。利箭离弦,如同流星般划过,直直刺入北国那不知哪个将军的身体。
江河清终于松了口气,这一箭,即使不能将其置于死地,但也能拖住他们一时半刻了。
他身边其他卫兵一愣之后迅速反应,一刀结果了那叛徒,一瞬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眼中皆是野兽垂死般的疯狂,杀的北国节节败退。
可惜,主将重伤,再是骁勇,也无济于事。没过一会儿,便由副将下令,迅速收兵,后撤二十里,大梁先锋军重新撤回到了本国的边境。
江河清胸口剧痛,鲜血横流,坐在马上摇摇欲坠,陷入昏迷前,他最后用尽力气转头看向南方。
南方,有他住了许久的西河镇,有平阳城,城里有他相见恨晚的表妹。再远,再远便是京城,有歌舞升平的落月和,有巍峨宫阙,有整个大梁的繁华喧嚣。而他的家,还在更远,隔着关山万里,而两广总督府里,有他的父母和大哥。
这一刻,他分外的想家。
男儿到死心如铁,可男儿心中,也总有柔情未散。
青山处处埋忠骨,那么铁血忠魂可否最终飘过万水千山魂归故里?
那一闪念的眷恋终于也随着北风消散,他重重的倒下,被身边的亲兵接住,一路快马回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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