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馥梅的房子是省话剧院的房改房,虽老旧了些,却胜在地脚好,紧邻实验中学初中部,是金不换的学区房。以前每逢课间操,这片区域的住户,对学校的超大音量不胜其烦,曾嚷着希望学校搬走。顶上学区房的金冠以后,大家集体噤声,如同怀抱金砖,不喧其富。这样的房子抢手得很,朱馥梅在房产中介挂上两天,看房的人络绎不绝,第三天,就以29800一平的价格出手了。
现在的朱馥梅是个在国内无父母拖累、无子女牵挂的准高龄富婆。当她怀揣一张二百多万的银行卡,再次推开“幻”的木栅院门时,心境与第一次喊“住店”已是截然不同。这次她将作为这座唯美小楼小院的主人之一,开启一个陌生、新奇,充满挑战意味的别样人生。
美兰知道梅姐今天回来,备了一席酒菜,还把已经沟通过几次的裴律师也请来了。小吴总一直在这里准备毕业作品,晚饭热热闹闹地凑齐了一桌。
美兰介绍裴律师时说,这是她小学中学的同学,目前在成都经营一家律所,业务水平和个人品德都值得信任。裴律师虽已年过五旬,但长身玉立,人一挺拔了就看着年轻。他对着朱馥梅微微颔首,笑容温煦态度谦和,给朱馥梅留下相当不错的印象。
裴律师是个挺务实的人,在桌上也没搞“端起酒杯商业互吹”那一套,边品着美食,边就几个人将要做的事给出一些建议:
“我觉得吧,你们刚成立公司的时候,最好不要四面出击。美兰告诉我,你们想要做几个项目,一个是民宿,一个是直播带货,一个是发挥朱女士的特长,搞仿妆拍照片和视频,几个想法都不错,但是一起上,你们的精力可能会不够,马上招人,又面临培训。”他端起乳酒小酌一口,赞道:“这个太地道了!美兰你给我准备几箱,我带回去。”
“我的意见是,你们把民宿先停下来,因为这种服务性强的项目,对人员的数量和技能都有一定的要求,开展起来会牵扯大量的精力。另两个可以先做仿妆,带流量,有了粉丝基础,直播带货的质量关再把好,就比较容易做了。”
朱馥梅在心里赞了一声。她都准备拿出真金白银投上了,也没想这么透彻,还心心念念地老要把民宿做起来。看来做事情专业知识和素养实在是重要,自己还是在化妆这个长项上多下些功夫吧。
美兰说:“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就这么几间屋子,以后业务开展起来,自己用都不一定够,我们总不能以后再到别的地方租房子做事。”
几个人聊得十分投机,裴律师把先期要做的准备工作一一说明,小吴总都记了下来,后续跑腿的事,基本都要落在他身上。
男女之间的起心动念,好像真的是瞬间的事。朱馥梅散席之后,和美兰在院门口送别了裴律师,又与美兰聊了一会儿回去这段时间的事,觉得有些疲累,就回房休息了。洗漱完后躺在柔软的床上,却睡意了无。裴律师说的话她回味咀嚼,越想越有道理,慢慢的,回味咀嚼的内容,就变成了裴律师儒雅的笑容,和得体合身的西装下的身姿。“怎么老了老了还好色起来了!”她在心里暗暗骂自己。可是,心里的念头好像不由她控制,转念想别的,想着想着就又滑了回来,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半梦半醒的,早上起来四肢酸麻,头沉目眩,累得要命。
小吴总已经决定了毕业作品的内容,就画起舞的美兰。草稿起了十几张,他想等朱阿姨给美兰再做几个妆容,再换几套服装,多存储一些素材。他已经按照裴律师的要求,在网上填报了所需表格,这几日需要去趟市里的政务大厅,把要盖的章都盖了。根据裴律师的意见,几个人最后商量的结果,是美兰以住所和一应办公器具入股,有控股权;朱馥梅出资50万,加部分技术股,是第二股东;小吴总网络技术总揽,兼做艺术总监,折合8%的股份。公司运转起来后,再根据进展情况适当招人,把财务建立起来,此前流水账先由朱馥梅记着,裴律师临时找人替他们报税。
开个公司来赚钱,对于三人来说,都是新鲜事,前景像是一根洗得干干净净的胡萝卜,散发着略带甜味的清香,在眼前不远处晃荡,仿佛张口就可以咬到。三人彼此间既有可以互相制衡的各自长项,也有相处甚欢带来的信任。开局甚好,干劲十足。
朱馥梅很期待裴律师再到她们这里来。她觉得自己此前对当老板一事从未想过,也一窍不通,听裴律师说说,能增强一些信心。她不愿承认内心还有其它的想法,一想到这样的年纪还对男人有兴趣,她就觉得很羞愧。但是身体很诚实,每每回忆起那个高而瘦削的身影,她就能感觉出心脏会通通地重跳两下,脸上也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笑容。年轻时还没来得及爱上一个人,就被追得逃无可逃,圈禁在一个无波无澜、四平八稳的婚姻里。在她年轻那个年代,结了婚,大多数人都安稳了,特别是有了孩子,因为那个年代,出轨不叫出轨,叫“破鞋”。朱馥梅也曾笑话过为了所谓的爱,痛不欲生寻死觅活的人,她没经历过,自然认为过日子安逸为上。心脏不大,两房两厅,住一人自由自在,住两人磕碰难免。她在自己的心里独居久了,田建国始终没有入住过,现在的她颇有些情感洁癖。
但尽管不愿意承认,事实却是,六十岁的迟暮美人朱馥梅,心里悄摸悄地住进了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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