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的宋嬷嬷从知道要回府,便一直神色担忧瞧着慕容青一路,慕容青言语不多,气色倒也不差。
她却还是忍不住念道:“小姐身子可是还没养好,这才醒来没几天就要赶着回府,依奴婢看,还是得先好好静养个几天……。”
慕容青睁眼,笑道:“嬷嬷,都养了好几天了,我的身体我还不清楚,不用担心。”
宋嬷嬷叹了口气,眼神微闪道:“小姐性子温婉,骨子里却和夫人一样,奴才的话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慕容青神色一凝,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着,宋嬷嬷仿佛是料到此,微微叹了口气。
想到自己的母亲,慕容青的眼前浮现出一张清冷而模糊的面孔,慕容青一直生疏地称其为慕容夫人,其实她姓霍,单字一个玉,以前是战场上英姿飒爽的霍门女将,如今是慕容将军府后院中的嫡夫人。
关于霍玉这个人的细致末节,慕容府中的人缄口不言,慕容青知之甚少,虽是生母,慕容青却是从小惧她怕她,从最初对母亲的的期望,到最后的漠然,如今回忆起她,竟是连面孔都模糊不清。
上一世她出嫁给南宫赫为妾的那天,嫁衣灼灼,拜堂的母位一直是空着的,她的生母迟迟未来送嫁,耳边只有薛姨娘虚假的抽泣声,却还是温暖了当时慕容青的内心。
这位夫人虽是自己的生母,想来却是最不亲近自己的,眼不见心为净。
薛姨娘是虚情假意,自己的亲生母亲慕容夫人却也是已经到了厌恶自己的程度。
至于原因,前世她竟到死也不知道。
宋嬷嬷打量着慕容青的神色,见她没有往常提起慕容夫人时的抗拒,继续劝道:“回去和夫人好好聊聊,夫人必是也记挂着你的身子…”
宋嬷嬷一如既往地操心她和霍玉的关系,在一旁念叨着,慕容青在心中暗自摇头发笑,她会记挂?霍玉怕是早就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
万安寺建于天子脚下,镐京城边,路程倒也不近,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赶着,车帘微动。
日落山头,黄昏时分,穿过熙攘的人群闹市,穿过宁静的青石小巷,左转右拐,行至一片阔地,“踢踢踏踏”的马蹄声终于停了下来。
阿珠掀起车帘,慕容青扶着她的手臂缓缓地下了马车,入眼之处,如此熟悉,皆是平静,却掀起一片惊涛巨浪。
前世今生,恍然如梦,她做了八年的侧妃,如今,竟又做回了慕容府的小姐。
眼前的慕容府一如记忆中的模样,庄重气派,朱漆大门上方悬着“大将军府”的匾额,大门两侧,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狮子,气势十足,守在侧门的小厮们听见动静便涌了过来。
“请三小姐安……”小厮们齐齐请安,有机灵的小厮开口阿谀道:“前脚将军刚回了府,后脚小姐就回来了,真是父女连心……”
慕容青扫了一眼那小厮,倒是机灵,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宋嬷嬷,嬷嬷一愣,转而欣慰一笑,会意地丢过去几块碎银子。
旁边的小厮们偷去惊讶羡慕的目光,三小姐竟变得如此有门道,那开口的小厮也是随口一说,忙喜笑颜开地去接。
慕容青缓步地走到慕容府中,周遭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她径直地朝着一个地方去了。
慕容大将军慕容复官拜正二品,位高权重,此次前去伐夷更是连连取胜,如今凯旋归来,百姓夹道迎贺,府中家眷更是喜迎团聚,大摆宴席。
慕容复归来风尘仆仆,却是意气风发,打得西夷人是节节败退,上得宫中隆恩,下耀慕容门楣,正是将军功成名就之时。
他受了往来敬贺,坐在高位,觥筹交错,薛姨娘早已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担当,颇得心意。
热热闹闹的家宴上,一向稳重自持的老夫人时隔数月见到了自己征战而回的儿子,忍不住眼眶微湿。
慕容复见自己的老母亲落了泪,忙出声宽慰,其余周坐的妻妾儿女连连亲切问候,好一副合家团聚的乐景。
仿佛没有人在意主位旁空的位置,那是慕容复的妻子的位子,今天她依旧缺席。
慕容复下了午宴便又赶回到了前院的书房,老夫人命他好好修养,他只道是军中事务繁忙,儿歇在前院便可。
卸了身上厚重的盔甲,仿佛也卸去了身上一身的疲惫,慕容复此时身着宽松外衣,斜靠在外塌上闭目养神,举止慵懒却仍是气度不凡。
慕容复虽至中年,确还是英挺剑目,身材硬朗,驰骋战场的将军,却通身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时隔数月,两人柔情蜜意了许久,薛姨娘方才轻捏着慕容复的肩头,在耳边柔声细语道“老爷,夫人和珞丫头,青丫头……”
慕容闻言便睁开双眼,恼道:“好好地提她们母女三人作甚?”
想到今天回府,霍玉那个女人连个面子功夫都不肯作,心里更是窝了一团火。
“她算哪门子的夫人,我慕容复怕是受不起这母女三人的恭贺!”说罢,他烦躁地起身,骂道:“我这哪是娶了个夫人,我是娶了一尊活菩萨在家里供着!”
“老爷,莫要动气,”薛姨娘款款走上前,小鸟依人地靠在怀里,面露为难之色,有意劝慰道:“都是事出有因,夫人和珞丫头操劳家事,青丫头还在万安寺养着身子……何苦为了这些,气坏了身子呢?”
慕容复连连冷笑道:“她操劳家事,府里哪个用她操劳,不用说我也知道又是整日在她的院子里念她的佛经……都是她养的好女儿……”
怀里的薛姨娘抬头,见他不自地愤愤念叨,眼底掠过一丝讥讽,却连连抚慰道:“青丫头也是我自小看到大的……”
两人在书房里柔情私语了许久,见慕容复走到了书案旁,薛姨娘便善解人意地退下去,张罗着晚上为老爷准备些体贴的食材,两人眉目情谊,俨然一副许久未见的小夫妻的模样。
慕容复品着茶又独自在书房中看了会儿书,瞧着外面透着点黑儿,正打算移步到薛姨娘的院子,便听见外面管家的通报。
“老爷,三小姐来了”前院的管家李斯在门外通报,虽是诧异,也还有条不紊地通报。
这场面之前从未见过,府中的人都知道这三小姐见老爷的面都颤颤巍巍,平日里更是绕三尺,如今竟是主动求见,真是难得。
门外的人诧异,里面的人更是惊诧不已,“谁?青丫头?”
人不是说病在万安寺养身子呢吗?慕容复皱眉,心中疑惑,开口道:“那便叫她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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