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去年十二月,她刚刚回房间就眼尖地看见自己枕头底下有一封露出一角的信封。韶音大着胆子拆开,可就算她胆子再大,看见里面的内容也会吓得如同当时的韶音一般瘫软在地上。
信封中有两封信,其中一封的内容上,开头就是:“主子大安。”韶音登时便愣住了,看完整封信才明白过来自己就是那位大安的主子,她有很多忠心耿耿的属臣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愿意追随她重整前朝,愿意助她登上大位,还列举了不少前朝的人,先不说宫中和朝廷,就连军队,边疆也散布着,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每一个字都在告诉她,你是前朝的余孽,是当朝罪人们的主子,是贼心不死的罪人们的领导者。
“若主子不相信,可启开另外一封。”
韶音抖着手打开另一封,是娘亲的笔迹。
韶音看完这封并不长的信,只觉得跳跃的烛火都是灰白的。
她并非娘亲的亲生女儿,她该唤她姑母,她也不叫齐韶音,她叫华芍音!她是前朝太子的孙女,她的亲娘生产完她就大出血而撒手人寰,被她姑母抱回去养大,前朝的子嗣不是没有,可没有几个比韶音血统纯正的了。
“音儿,这便是我日日告诫你的责任了。你身上的佩戴的玉佩在你的血滴入后便可分开,这是我们的兵符,只有你,现在只有你能使用它了。谨记你的责任,你是我们重回帝都的希望。”
这希望多重啊,拿她的命来给他们赢得那么细微的希望!
韶音下意识将两封信撕掉,然后扔入火盆。
木然地打开房门走出去,走到亭子里坐下,池子里的荷花早已枯败,荷叶也是,黑黄的宽大叶片不是破了洞就是卷着边,好像她的恐惧一般难堪。
冬日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花刮过她的脸和手,韶音的身子向栏杆外探着,半个身子都跃了过去。正当她以为自己要掉下去解脱的时候,一个人抓着她的袄衣直接提了回来,等她回头时只看见一个飞上屋檐消失的背影。
这份责任,都不许她死吗?
一整晚韶音都没合过眼,四肢冰凉地裹在被子里,一闭眼就是那前朝余孽死后的模样。
之后的几日,韶音每天都胆战心惊的做着事,有一点点动静便像惊弓之鸟一样僵硬了身子。
直到第二封信的到来,她才渐渐放松下来,不管他们说什么计划,她都说时机未到,不可轻举妄动。
韶音真的觉得当朝很好,她也确实不想当什么皇帝。她从前被逼着学的诗书和政务都是极其枯燥的,尽管每天都被夸悟性高,但她真的厌烦那些枯燥无用的东西,她只想好好绣花。
韶音恍然间看见有个小太监踹开了她的房门,然后就听到徐姑姑的声音:“韶音!”然后是徐姑姑的样子。
韶音呆呆的抬头看着有些慌乱的徐姑姑,拉出一抹笑,可眼中透出一股无神的死气。
徐向晴将韶音搂住,一手摸摸她的头,“韶音,快醒醒!是姑姑错了啊。”
是啊,她是韶音啊。
韶音的泪珠子断线了般的往下掉,手紧攥着徐向晴的衣角,“姑姑,我是芍音啊,是芍音,不是韶音啊。”
徐向晴有些反悔,她还是慢慢来吧,好有四年,她还可以护着她,再不济还有郑掌侍。
徐向晴看着窝在自己怀里哭的芍音,实在是像极了进宫前她的小妹妹被母亲责罚后跑到她怀里一边哭一遍哼唧的样子,忍不住又将手放到芍音背后拍着,“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用了膳就回绣房吧。”
“嗯,”芍音闷声应了,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把脸抬起来对着徐向晴笑了笑,“姑姑,芍音知错了。”
“知道就好了,别磨蹭了,动作快点把,把自己收拾收拾。”徐向晴把她的头发别了别才出了房间。
顾玦发现自己和林逸书似乎很投缘,他在帝都这两年都没什么投缘的世家子弟,于是脸上难得有了高兴的神色。
顾穹宇到仪元殿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便把林逸书留在了宫中用膳,他也希望这个侄子能有个交好的朋友,不然他要操的心更多。
林逸书虽然不止一次与父亲在宫宴上谒见过皇帝,但如此近距离的用膳还是第一回,于是心里便存了几分紧张,但皇帝的问话还是回答的十分顺利的。
顾穹宇不止一次在心里将他们父子二人进行对比,纳闷怎么林东行那个大老粗能养出个这么书生气的儿子,真是便宜他了,自己肚子里没半滴墨水,倒是都给儿子灌了。
“你父亲可还硬朗?”
“回皇上,父亲身子还硬朗,只是......”林逸书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皇上他父亲毫不在意的小毛病,有点犹豫。
“你尽管说,朕替你兜着。”
“只是父亲近来总出冷汗,就连肉食也不怎么碰了。”林逸书不是没见过他爹吃肉的样子,所以总觉得出了问题,“臣觉得很奇怪,但父亲就是不肯请大夫,说没什么。”
“荒唐!黄口小儿都知道不舒服要请大夫,朕看你父亲是病糊涂了,”顾穹宇觉得林东行非常不对劲,“用完膳后你带着太医回去,就说朕让太医来给他请平安脉。”
“皇上,父亲他......”不会肯的,就他父亲那脾气,就是在朝堂上都能和皇上吵起来,说不赢还要回家生闷气,虽说这两年好了点,但......
“玦儿,你等会儿与世子一同去国公府走一遭,按都要按住他诊脉。”顾穹宇觉得顾玦在问题应该不大,“若有情况,立马封锁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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