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破庙,墨语绕过了三两个乞丐,自顾坐在了石台上。
那几名乞丐像是十分惧怕他,见他进来都是面色一变,赶忙挪动,离得他远了些。
其实他们不是怕少年,而是怕少年怀中的刀。不管那把刀是否是老旧铁片磨成的,刀终究是刀,那是能杀人的刀……
少年要想安稳活下去,如果靠不了自己的手,那就只能靠手中的武器了。
此时墨语端坐在石台之上,一手抵在胸前,一手放在额头,气息平缓悠长。一口浊气吐出,还未完毕,便再次吸入,周而复始,与常人呼吸大不相同。
这便是他每日的“正事”了。
夫子曾问过墨语,问他以后想做什么。
墨语想了想,说他想游历天下。
夫子又问是哪座天下。
墨语答所有天下。
夫子说这很难,很难。
墨语将怀中的“刀”给夫子看,说我有这个。
夫子没有嘲笑他的“刀”,只是像是想起了什么,怔然良久。
许久后,夫子才轻叹一声:“墨语,光靠这个是走不完所有天下的。”
墨语挠挠头:“那我再想想办法。”
夫子盯着他的眼睛道:“这样的事确实该自己想办法,不过夫子我呢,可以给你一点帮助。”
然后夫子就教给了墨语这种名为“停山”的吐纳方法。
夫子言传身教,墨语不曾怠慢分毫,一有空闲便静坐吐纳。
只是这么久了,他似乎没感觉到明显的变化。
其实墨语不知道的是,现在的他相比以前,要跑得更快,跳的更高,力气更大。只是慢积渐累,水磨石穿,他暂时并未发现而已。
“啪。”
蓦然,墨语体内传来一声轻响,身体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一般,他嘴唇轻启,一股白色浊气缓缓吐出,宛若匹练,在空中经久不散。
院内打理花草的长衫女夫子轻咦一声,眉眼含笑。
“没想到那孩子已经炼筋了,还真是个不错的苗子……”
可惜,若她不是儒家的贤人,还真没准会收少年作为弟子。
轻抚那株墨兰,恍若当年。
“姐姐,我走啦。”记忆中的青年收拾行装,准备远游,临走之时,志气高远,眉若朗星。
“……你要小心,不要再那样莽撞了。”女子难得郑重,嘱咐道。
青年拍拍腰上的长刀,笑道:“放心吧,我有这个。”
此后,青年一去不复返,再无消息。
女子听闻弟弟曾到此地,不惜违反书院规定也要来此,做了几年小镇书塾的夫子。
只是多年来她一无所获,近来时日已到,她纵有千般不舍,却也该动身启程了。
河岸边,人影卓卓,浅浪激荡。
“咦,为何老夫我怎么也钓不上鱼龙,那少年却一摸就能摸到两条呢?”江边垂钓的布衣老人抚须轻叹。
“师傅,要不我再去问那少年买一条?”一旁恭敬站着的憨厚男子试探性地问道。
听了这话,老人转过头去,看着自己这名记名弟子。
“你夺了别人这么久的机缘,以为不用还啊?”老人嗤笑一声,面有不屑,“这世上哪有只进不出的道理?”
“师傅您不也吃过么?”憨厚男子讪笑一声。
老人瞥了眼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吃了?我放了。”
“啊?”憨厚男子哑然,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朽木不可雕也……”老人微微摇头,收起鱼钩,取下上面普通的鱼儿,细看之下,那鱼钩竟是直直的铁条。
“这两年修为涨的很快吧?短短时日,已是入虚境,走了别人几十年都走不完的路子,很得意吧?”老人冷笑一声,提着鱼篓,转身离去。“老夫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只能在入虚境待着,若能再进一步,老夫便拜你为师又何妨?”
“师傅你不是说那鱼龙并……并无后患么?”
“无患,不代表无果,你还不懂?”
“啊……师傅……求您帮帮我……”憨厚男子吓得瘫倒在地,哭丧着脸,忍不住哀求道。
“老夫当日与你说的你可记得?”
“记……记得。”他畏畏缩缩,颤抖道。
“说的什么?”
“一次尚……尚可,过三而衰。”
“那你可曾记得有多少次了?”
“不……不记得了……”
“这鱼龙少年吃的,你吃不得,老夫亦吃不得。”老人摇头晃脑:“所以咯,自己既然一心寻死,老夫如何救你?”
“师傅!求求你救救徒儿吧!”男子顿时声泪俱下,“看在徒儿多年勤勤恳恳,忠心耿耿的份上,求师傅出手相救!”
“呵,老夫姑且相信你勤勤恳恳,但这忠心耿耿嘛……”老人盯着地上的憨厚男子,面容似笑非笑,“你肯献给我买来的鱼龙,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拉我上船罢了,万一有事,你也不惧,可对?”
憨厚男子面容煞白。
“你每吃一条,寿数便少了一些。不多,每条一年罢了。”
老人蹲下身子,拍拍男子脸颊,笑眯眯道:“你猜你还有多少日子?”
男子哆哆嗦嗦,颤抖问道:“多……多……多少?”
老人伸出三个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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