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婴携带着安西都护的金印,此印自郭孝恪在龟兹殉国,便一直收回至大明宫,马王即然一去不回,李元婴便以太尉身份做个传诏钦差,档次也不算低了。
马王爷和太尉李元婴选择天黑之后离开大明宫,只是不想再搞一场依依的送别。李治和武媚娘要送,马王也不许他们送过丹凤门,双方就在丹凤门里分手。
丹凤门外,很多盏灯笼又点起来了。
马王和李元婴一出来,看到光宅坊、翊善坊和长乐坊的街边挤满了人,老人,女人,孩子,官员,县役杂站在一起,都盯着丹凤门。
马王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郑观音,她手里拖着个孩子,正指着马王对孩子说着什么,一抬眼正同马王四目相对。
马王不说话,冲她拱拱手,再环揖了一下,伸手将所佩的乌刀摘了下来。
他对守卫丹凤门的郎将道,“把它送给你的皇帝。”
郎将问道,“陛下,你能告诉卑将,四位少王是怎么进的大明宫吗?”
马王道,“我可从不把绝招儿示人,也不将所有鸡蛋放入一个篮子里。”
郎将道,“但陛下却摘了你最珍爱的乌刀。”
马王道,“你只当他们是爬墙进去的吧,毕竟大明宫的城墙也陡峭不过盈隆岭的悬崖绝壁。”
两匹马飞驰西去,李元婴在马上道,“你可说了假话了,孤可不信孩子们是爬城进去的,但我也猜不透。不过,你将他们留在大明宫里,真应了不将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话了,这个孤是坚信的。”
马王问,“王叔,怎讲呢?”
李元婴道,“虽然李治两口子不会在你出长安前派人追杀,但你还是与少王们分开出城,如此便彻底禁绝了这种可能。毕竟那四个小子的本事是个人都要想一想。以后等他四人出城时,你已在长安城外,如龙入海,那就更无人敢害他们四人了。”
马王不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乌刀也是假的,我就没带着乌刀来。”
李元婴惊奇道,“好大胆!”
又驰了一段路,李元婴才说,“但你当众将它解送李治,却是一片好意,城外人谁都不知乌刀是假的,只知那是利器,可堪镇国之用。”
马王又淡淡地说,“他有滚龙金刀难道不能镇国?乌刀即便废在大明宫,也算物尽其用了。”
李元婴思之想之,居然思绪翻腾。
如果李治想要煞马王之威,那么只须拿滚龙金刀当众废了假乌刀即可。如果他不揭穿乌刀之假,外人谁又知道乌刀是假的呢?
他居然拿着一柄假乌刀跑到长安来,拿它在大明宫外敲打许敬宗,又在紫阑殿用它消弥了一场凶险的宫变。
福王叹道,“马王,真无敌也!只是不知李治拿到它时作何感想。”
……
李治接了郎将送来的乌刀,只是入手一掂,便问郎将,“这真是朕的王兄亲手交给你的?”
郎将道,“陛下,卑将可是明明白白地看着了,除了这个马王身上再无别的刀了,何况又当了城外那么多双眼睛。”
郎将回去后,李治低声对武媚娘道,“在太极宫孔庙,王兄曾让我拿过乌刀,我还拿它砍了翠微宫内侍,它绝不会这样轻。”
武氏道,“怎么会?你我可都亲眼见他用这刀割断了绑我的绳索,不然我们拿滚龙金刀试试。”
李治道,“可这是翼善冠以外马王兄留给我们唯一的东西,朕不舍的。”
武媚娘道,“那拿条麻绳子试试吧。”
很快,麻绳找来了,夫妇两个也学着马王的样子去割,麻绳却是丝毫也不能损,李治一急,便拿它轻轻砍了一下麻绳,谁知薄如蝉翼的刀刃儿立刻损了一缺,里面露出了紫色的竹心来。
李治看着涂了墨的竹刀,忍不住泪飞如雨,他像个孩子似地对武媚娘道,“刀坏了!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武媚娘则喃喃地自语,“马王爷,真是无敌呀。”
……
大明宫的篷莱山上,除了有座潋滟亭,山顶还有一处摘星阁。
李治伤心过罢,吩咐将滚龙金刀、乌刀一同陈列到摘星阁中,没有他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许擅动。
如今跑前跑后张罗事儿的是褚来喜,他把两柄刀送入摘星阁,他知道两把刀的底细,心说以后真要用刀,只有滚龙金刀,皇帝和皇后将“乌刀”陈列进来也就是个念想,他从内府找了三条细金链,挂到了滚龙刀的刀柄上,有些厚此薄彼的意思。
理政之余,李治常常找雄壮威武四个少王说说话,还应他们的要求,将小太子李弘从东宫接过来,让兄弟几个在一起玩耍,夜间便叫他们一同宿在紫阑殿,增进兄弟感情。
转眼,一个月快过去了,李弥长子李相也抵京。
这天夜里,李雄李壮四人又同李弘耍了个够,把小李弘累得倒头便睡。四人听听更漏,殿外再也无人走动,一翻身爬起来。
他们从殿后坠窗而下,绕过了巡夜内侍,轻手轻脚来到太液池边。
李威低声道,“我们完全可以出丹凤门。”
李雄道,“偏就是不走丹凤门,让他们猜去!而且我们进来的路怎么能让它一直敞着呢?”
山石缝隙里藏着四只油布包,四人脱了衣服塞到油布包儿里裹严实了,各自将它绑到铁刀上,然后无声入水。
太液池的水来自于龙首原,从黄峰岭上蜿蜒下来的河流,穿过大明宫东城墙的外城、夹城注入城内,这里自然是宫城防御的重点。
四人在深不见底的盈隆潭久经锻炼,太液池真算是小巫了。
他们避开太液池心游廊上的灯光,很快游至夹城底下的入水口,水口完全浸没于水下,李威、李武在水中身子一闪便钻了进去,李壮潜入前将大哥的东西也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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