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苍穹间仍是雾茫茫的,夜里,大风刮过,卷起千堆雪。紫禁城内一片肃杀死寂,无人知晓,今晚过后,后宫将如何天翻地覆。
永和宫内,灯火如昼。
清韵斋被翻了一个底朝天,平贵人的衣物细软、被褥、妆奁都被扔在雪地上,被厚厚的雪埋住了。所有的东西,连私密之物都被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平贵人涨红了脸,流着眼泪,却也不敢出声。这难堪的一幕又一次发生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有的人不敢看,但是还忍不住去看,就连皇后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什么是颜面全无,当日在储秀宫里的景象重演了。
“禀皇上,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平贵人的宫室里并没有发现红花。”
话音刚落,平贵人便放声大嚎,全然不顾深宫禁忌,所有委屈倾泻而出:“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作主,臣妾蒙受如此大的冤屈,臣妾以后如何在后宫为人?”
皇上脸色阴沉,没有说话。平贵人受了天大的委屈,大声抱屈,皇上没法视而不见,他转头看向祥贵人:“祥贵人,搜宫是你的提议,你怎么说?”
祥贵人不慌不忙,缓缓跪下说道:“皇上,平贵人的宫室里没有发现红花,不代表平贵人的下人也没有私藏红花,臣妾以为,至少整个永和宫大大小小的房间都搜过,才能证明平贵人是无辜的。”
“祥贵人,你不要欺人太甚了。”皇后不能任由祥贵人为所欲为,立刻制止道:“皇上已经依了你的建议下令搜宫,怎么你还要得寸进尺吗?”
祥贵人直视着皇后,“臣妾只是想还平贵人一个清白。”今日既然已经与皇后、平贵人撕破了脸,若此时收手,只怕日后皇后也不会轻饶了她,“臣妾与平贵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情同姐妹,自然是不忍心看到平贵人蒙受冤屈。”
“本宫怎么以前没发现你如此居心险恶?你一定要把谋害皇嗣的罪名扣在平贵人的头上,到底有什么目的?”
祥贵人与皇后对峙,她直视着皇后,目光决绝且犀利,“嫔妾不敢有不良居心,只是嫔妾也同样不敢包庇有罪之人,皇后娘娘以为呢?”
皇上语气缓和下来,似乎是觉得祥贵人闹得太过,意图劝说祥贵人,“祥贵人,朕知道你只是想找出真凶,可是今天闹得动静实在太大了,假若搜遍整个永和宫都没有找到红花,那朕也保不了你。”
连皇上都觉得她是矫枉过正,其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罗卿是在赌,孤注一掷的赌,但是她没办法,只能跟着上一条船,此举若是成了便能活,不成也必要再这样活了……祥贵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坚决道:“请皇上下旨,继续搜平贵人随侍的房间,以掌事宫女雅尔为首,务必仔细搜查。”
“皇上若是依了你,什么都没搜到,你该如何谢罪?”
祥贵人端端正正地跪在皇上、皇后面前,朗声说道:“自今日起,臣妾钮祜禄·端昀自愿进冷宫!”
皇上迟疑,沉默了一阵。大雪已经停了,风吹起片片雪花,落在祥贵人的发饰上,今日永和宫摆宴,祥贵人戴了一套金累丝嵌珍珠宝石五凤钿,那钿子与皇后、恬嫔的相比,虽不够华丽,却很好地修饰了她的妆容,左右耳各三钳珍珠耳坠。皇上忽然发觉,祥贵人虽然性子恬淡,却有强横倔强、不肯屈就的一面。
“依祥贵人说的办。”
伴随着平贵人的哭哭啼啼,又一轮紧锣密鼓的搜查开始了,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等待着。祥贵人紧紧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卿儿,姐姐为了信你,把一切都搭上了。也罢,这条命原本就清清白白,久居深宫,什么牵挂都没了,若是有唯一一点执念——祥贵人抬眼,看向不远处站着的费伯雄,他低着头,自始至终没有看向她。罗卿经常挂在嘴边的古文诗词,那些祥贵人都不会,她只能记住一句,那是她在戏文里听到的一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事已至此,已经不是能否搜出红花的结果了,而是关乎着祥贵人性命之虞的结果,在场的人都清楚,如果真的什么都搜不出来,已经被祥贵人惹怒的皇后和平贵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风雪寒,不眠夜,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几乎所有人都觉得白忙活一场的时候,久到连祥贵人都要放弃的时候……
“皇上!”这时,一个尖尖脸儿的小太监突然惊呼道:“皇上,奴才有发现了。”
皇上闻言,立刻从龙椅上站起来,迫不及待地伸手:“给朕拿过来!”
平贵人浑身一抖,不敢置信地回头,却意外发现雅尔的身子抖如筛糠。端庄如皇后,都有些坐不住了。
只见那小太监从雅尔的值房里,找出了一个手绢小包裹,里面赫然包着一块半的红花饼……
经过谭章远的仔细核验,太医院人人都看过了一便,“皇上,此物正是红花,原本是两整块,现在缺了半块,微臣猜测彤贵人所误食的红花正是这一块。”
“给朕拿过来。”皇上将红花饼拿在手里时,止不住的颤抖,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似乎已经没有那么愤怒了。皇上转向平贵人,丢在她脸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平贵人眼前一黑,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别晕过去,她连看都不敢看绢布包里的东西,拼了命地摇头,旗头都散了,头上扎的白玉扁方歪向一边,“皇上,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面上如常,手却狠狠地扣着龙椅的把手,“朕凭什么信你?这是从你的随侍房里搜出来的,你敢说你与此事没有一点关系?”
“臣妾……臣妾真的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这是从谁的房里搜出来的?”皇上忽然提高了音量,雅尔被七手八脚地拖到众人面前。皇上缓缓站起来,走过去,在雅尔身前蹲下,用着低沉且不容辩驳的声音问:“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
雅尔已经被吓到脸色惨白,几乎说不出话来。
皇上的声音陡然提高:“告诉朕!”
皇上的怒火倾泻而出,雅尔浑身一个激灵,她连忙磕头道:“皇上,奴婢一时糊涂,与小主无关。”
皇上充耳不闻,又重复了一遍:“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红花是别人给奴婢的,可是……可是奴婢真的没有对彤贵人下过毒手。”雅尔说话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皇上明鉴……请皇上明鉴。”事关龙胎,雅尔知道自己这回彻底完了。
“谁给你的?”
“……是……祥贵人身边的莞尔给奴婢的……”雅尔哆哆嗦嗦地回答。
事情峰回路转,瞬时,所有矛头都指向了祥贵人。皇上的目光结结实实地落在自己身上,祥贵人的精神忽然又紧张起来,“不可能与莞尔有关,我且问你,莞尔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