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今日万万不可,且不说小姐刚刚沐浴完毕,再出去沾一身汗不说,二者府里今日人多又乱,保不齐外边哪个没眼的闯到咱们里面来也未可知,遇见了总是不好的,三则,刚才那婆子不是传了太太的话,让今晚女眷们都得早早歇下么,你说呢?”红芙连连阻拦。
“扫兴,我只说了这一句,看你做了这一大片理论章,算了,你不许跟着,我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小姐一面脱下了屋里穿的薄衫搭在衣架,一面套了一件家常的青色云纹褙子衫,松松的挽了一个堕马髻。
红芙绿蓉二人见小姐执意出去,便过来整理衣裙。
下楼前,红芙追来递一盏提灯:“小姐,好歹提着灯笼看路,跌了可如何是好。”
“傻丫头,今天外面多少灯笼亮着,要你这盏。快回去,休要跟着。”故作生气的样子,红芙见小姐恼了,便不再做声。
太太其他几位姨娘一起,为师大人颂平安经,婉莹轻易地出了惜珍阁,沿着西厢的回廊,穿过影壁门,顺着院外的墙角一路走到府里的西花园。一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惜珍阁外墙挂的是一长串小型的红灯笼,花园里,海棠,杏树,桃树,每棵树或大或或多或少的系着各式各样的灯笼。
走近看,桃树挂的是椭圆寿字福灯,杏树挂的是福字筒灯,海棠树是结穗宫灯,各色花卉的小灯笼更是不胜枚举,最有趣的是池漂的莲花水灯,粉粉的,摇摇晃晃甚是好看。
恰好有一只水灯离岸不远,婉莹略伸伸胳膊便拿在手里,起身端详着手里这个精巧的玩意,暗暗佩服制作的工匠真是巧夺天工,薄薄的花瓣,一层一层,栩栩如生,如真的一般,最间的花心处有个铜饼,面钉着一个小小的蜡碗,好不可爱。有了这个蜡烛的光,这荷花灯才有了灵气,黑暗的池子也如活过来了一般。此情此景,不由得又想起刚才那首青玉案,半阙刚才读过了,藏在心里的下半阙,此刻无人,竟不觉得吟了出来: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妙,妙,秒,妙虽妙矣,然半阙更应景乎?”忽然一个响亮的男声从背后传来,惊得婉莹不敢转身,手里捧着水灯,立在原地。
“你是谁?怎会在这里?”婉莹慌乱间不知如何是好,依旧面水背对着身后的这个人。
“在下是荣亲王府里的一等侍卫,明日府尹大人天命之寿,今日代王爷来府贺寿。
“那你为何会在此处?”
“适才府尹大人多饮了几杯,我扶大人至内堂外门,看门的嬷嬷接过大人,我因私事未跟随行的人,故而辗转至此,不想唐突了姑娘。”
“哦,是这样啊,那你现在沿着这池子的路往右走,再往前,便能看见一个角的亭子,那亭子东西南北各通四条路,记得东边檐下画的是百菊图,西边的是牡丹图,西进东出,沿着这条路必过一架石板桥,过了石板桥,不消十几步是正身堂的西厢房,你且沿着西厢房墙根走,能到二门的走廊,沿着走廊往左,是内堂外门了。到了那里你只叫看门的嬷嬷们领你出去便可。”
“姑娘肯定是府人士,敢问姑娘芳名,来日也可知道谢谁不是?”只听那人在身后并无走开之意,婉莹局促非常,一时间背对着他,面对着池子,也不知如何是好。
“官爷不必多礼,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用挂怀。”
“姑娘谈吐举止,衣饰穿戴并不像丫鬟,只是贵府五位小姐,小姐芳位几何?”
“官爷还是找路要紧,仔细同行的人久等。”婉莹平生第一次被异性纠缠,心里竟有些气恼,但是嘴还是客气的说着。
“小姐,不便告知也罢,在下是荣亲王府一等侍卫贺佑安,倘若日后有效劳之时,必定尽心竭力,以谢今日之助。”言毕听得似乎是转身要走,婉莹依旧不动,待他走远方能回身,谁料,听着渐远的脚步近了些。
“小姐刚才所吟辛公之词,在下时,读到这首词也多少有点感触,也胡乱填过一首,听方才小姐吟诗,便知诗书必定是通的,望请小姐雅正。”说罢他便真的颂了起来。
“无情最是人生路。泪虽落,意未堕。无畏前路多难踱。世事最苦,风雪晨暮,顶头往前赴。
云黑天低雷未测,少年世路多坎坷。若问青云志在何?经天纬地,富甲一方,云间一只鹤。”
“你既是懂得诗书之人,礼仪也必是通晓,可知,非礼无视,非礼无听,非礼无言,非礼无动。你我初次见面,大约也是懂得男女有别之礼,或是你设身处地的想想,一个姑娘小姐,在此景此情之下,焉有不囧之理。”婉莹大囧之下,鼓起娇滴滴的勇气,溪水般柔肠,却又不卑不吭,言外之意说的无明确。
“唐突小姐。”言毕只听脚步渐行渐远。
婉莹想着必是走远了,才敢转过身来,长舒一口气,好个良辰美景,此刻兴致皆无。沿着来时的路,回惜珍阁。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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