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家的房子就建在瓜地中央,方便主人就地取材。房外围了一圈黄棕色的干竹篱笆,篱笆围住的院子里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歪脖子树。
树上夏蝉鸣酷暑,树下老翁闲纳凉。
院子主人就在树下乘凉,一把轻薄蒲扇,将热浪摇起,迎来丝丝凉意。
玉离心他们站在竹篱笆墙外,隔着那扇简陋的木板门外唤了两声,不过片刻就听到有人走过来开门。
半敞开着的门缝里伸出一个带着花白头发的脑袋,玉离心礼数十分周全地退了一步,福身道:“大伯,我等远行到此,现下天色已晚没有去处,能否借贵处暂住一晚。”
老林没有侧身让他们进院子,倒是将木门全部打开,倚在门框上,转头冲屋里喊道:“孩儿他娘,来了几个孩子说要借住一晚。”
里面的人闻言,从一旁的篷里探了颗头出来,犀利的眼神把三人上下一扫,断言道:“看这衣着,像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就住下吧。”说完,把头缩了回去,菜刀剁菜的声音巨响。
老林进屋给他们搬了凳子,也放置在大歪脖子树下,邀他们坐在院子里乘凉,顺便等着林大娘的饭菜。
做完这些,他靠在那张椅子上,仰望着歪脖子树,微微叹气:“孩子出嫁了,这才第一天我就不习惯了。”
“不是约好不提吗?怎么又提了?”林大娘把菜端到他们面前的桌子上,瞪了老林一眼。
老林尴尬地笑道:“我这不是也是忘记了嘛。”
林大娘冲他冷哼一声,回了厨房,慕锦瑟本着不能白吃人家的饭食,跟着她去了厨房帮她。
见妻子已经进去应该听不到了,老林对玉离心叶晚笙吐槽道:“这老婆子就是嘴硬,明明心里也舍不得,还不准人提……”
话未说完,见林大娘又出来了,他连忙恹恹地闭了嘴。
看来玉长老和慕长老又多了一个同道中人。
农家饭食不丰盛,却也盛满了情意,每一片菜每一勺汤,都寄托着做菜人的期望,期望家人身体长健、期望日子圆满……玉离心吃着这顿饭,心里徒然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她自从继任了族长,似乎就很少与她的家人们一起吃饭了。平日里要不是忙得忘记吃饭,要不是与如冰一起吃,但更多时候是她一个人守在遥夜台,与满屋子的蜡烛作伴,与木桌同食。
唐颂埙还一直嫉妒她后来居上,比他的魄力强,抢了他的族长之位,殊不知为了担起这族长的责任,玉离心付出了多少。
吃完饭,老林忙着收拾桌子上的残食,叶晚笙起身帮他。
林大娘拿了老林的衣服为他缝补**,慕锦瑟端正乖巧地坐在她的对面,听林大娘问道:“慕姑娘年纪多大了?可有婚配?”
“回大娘,我今年十九了,尚未婚配。”慕锦瑟一脸腼腆地回答她。
林大娘笑道:“十九,还年轻呢,不急不急,我女儿也是昨天才出嫁,我们本也不急,只是大家的闲话难听了些,这才把她嫁了出去,我和她爹可舍不得了。”
老林拿着抹布指着林大娘对叶晚笙撇嘴道:“你看,她不准我提,她又提了。”
叶晚笙微微一笑不搭话。
没有爱魄,自然就少了许多感同身受,所以玉离心不是很能理解老林夫妇的心情,只能听着他们的话,望向远处,神游太虚。
林大娘头上插了支红玉簪子,刻着银杏叶的样子,老林的腰间也悬着一枚银杏叶形状的白玉佩,除了颜色不同,也能看得出是同样的料子,可惜那不是玉石——而是魄石。
而玉离心作为族长,为许多新生族人开过魄,与魄石之间的莫名感应,让她绝对不会认错。
魄石,算是离魄族的一宝。每个离魄族人都要经过一个仪式——开魄,只有开了魄的人,才可以开始修炼。
离魄族的孩子一出生,就必须去找族长举行开魄仪式,把血滴在探魄石上,探魄石就自己会做出反应,根据开魄人魄力的强弱、所缺魄的类型,分离出大小、颜色不一的魄石。
离魄族结界与魄石本源相连,除了族长可以自由出入结界之外,其余的人只有凭着魄石才可以出入结界,所以大家都会把它带在身上,为了美观还会让人把它雕刻成自己喜欢的形状,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种饰品。
一个离魄人这一生里只一块专属于自己的魄石,离了自己主人的魄石,起不了任何作用,就算是同属一系也无济于事,最主要的是魄石的主人若死了,他的魄石也会随着消散。
像叶晚笙这样的外族人能进入结界,一是因为玉离心是族长,不用魄石也可以把他带进去,或者是与要进出的人有身体的接触,所以慕锦瑟能将他带出来。
玉离心自然也有自己的魄石,并且是他们这一辈里最大的一块,离魄族族长的选择是看魄石的大小,所以她成了族长。
只可惜她的魄石是族里人从未出现过的黑色,专属无爱魄者的黑色。
族中分六系,六位长老各领一系,分别是喜、怒、哀、惧、恶、欲,独独没有‘爱’,因为除了她玉离心,离魄族的历史上再没有其他人是无爱魄的人了。
而她来人界,找的只是那些十几年前叛族人的子女,他们年纪小,没有在离魄谷里开过魄,等她把他们带回去开魄,自然就知道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而通过这样把这些在外面的离魄族人全部召回族里也是她的主要目的,十几年前就是因为他们的离开,离魄族的实力才大大减弱。
至于找人,她虽然有期待,却不敢抱太大希望,因为就算找到了,人家也不一定愿意献出六魄,去成全别人。她总不能逼人家,所以关于补魄之法,她已经做好了献身的准备。
人来如潮,人去如风。
玉离心看着言笑晏晏的老林夫妇,一时间心绪复杂,原来以为不会这么快就遇到离魄族人,不料在这不经意间,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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