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出现些难分真假的贺喜之声,傅寻归始终冷眼瞧着。须臾,他缓缓站起身。场上很快安静下来,都在期待着他会说出怎样的话来。
傅寻归将目光看向俞卿锦,淡淡地开了口:“我是不会娶苏朝亦的,无论给我使什么手段我也不会接受。再有,想必也有人听说过这些年来我与俞姑娘惺惺相惜的事情,不过怎奈傅某人薄情,慕于他人,辜负了俞姑娘。傅某在此赔罪,白白浪费了姑娘的几年光景。”
正堂上寂静的令人窒息,俞卿锦想说的话很快翻涌上来,却又阻于胸腔。分明是她辜负了他,他却还在为她开脱。愧疚一浪又一浪的冲击着她的神经,她抬起头回视着他的目光,“清风归渡,与子不负。寻归,我....”
还未等她说完,花夕宴便阴着脸打断了,“我是来给朝亦贺婚的,不是来看你们叙旧情的。锦儿,你莫不是忘了,你也有婚约在身。”
俞卿锦半眯着眼,抿着唇角压下想要还口的话。她没再说什么,而是倒上一杯宴席上备的酒。
她敬着傅寻归,不顾辛辣一口灌下。她瞧见,他眼底的忧心忡忡。这杯酒,就算是要了自己的命,也值当了。
“好一对有情的人儿,二弟你真就舍得撇下俞美人吗?这样的美娃娃,你不想要我还想要呢。”轻佻又戏谑的声音在宴席上响起,转头看去,原来是傅寻归那不着调的兄长——傅迟暮。
傅寻归瞥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傅迟暮,轻哼一声,不咸不淡道:“你敢。”
“我当然敢,美人谁不爱。你那府上藏着的美娇娥也就不错,模样虽照比俞姑娘差了点儿,但那酿的醉花酒确实醉人,难怪那酒起名叫花酒。”
傅迟暮的话,犹如一记榔头捶落在俞卿锦的心口。她的脑子嗡的一声过后便是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望向傅寻归。随即她便收敛着思绪,将翻涌的心事深藏在底。
傅寻归沉不住气了,他避着俞卿锦的眼睛,有着几分火气质问着傅迟暮:“你去见过她了?我不是跟你说过离她远点吗?怎么着,这些年送给你的女人嫌少了?”
在场的人一片哗然,花夕宴勾起一抹冷笑,回过头看了眼位坐上席神色不见慌乱的夜皇,想着这下看他的两个儿郎该怎么收场。
夜皇戴着金属制成的面具,把玩着佛珠闭目养神。鬓角的一绺白发露了出来,显示着头发的主人也不再年轻。夜皇这个称谓只是人们对他的尊称,他的本名叫什么,早就没人记得了。恐怕就连他自己,也都要忘的一干二净了。
“原来二弟是心疼那些送来的女人啊,想来二弟的日子也是滋润的很,明着有俞美人,暗地里养着娇妻,平日还有如此多的女姬相伴,还真是神仙日子。”
傅迟暮甩弄着衣襟上不好好系着的绸带,歪歪扭扭地倚在桌子旁,自然垂落的发丝轻轻晃荡。那模样,甚是妖艳。
“你休要胡说!之前我心里始终忠于阿锦,哪来的这档子混事?”傅寻归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看着俞卿锦眼里些许浅淡的哀伤,心里一阵阵钝钝的刺痛。他以为,他这辈子不会再为她表露多余的关心了。
俞卿锦轻轻地笑了,本就白皙的脸更是增添了一丝白度。她感受到自己跃入个温暖的怀抱,她知道那是宫羽凌。似是为了气谁似的,她没闪躲。
她低垂着眼帘,无力再问什么,只好任由着他抱着自己。
她听见了宫羽凌愤慨的声音,他说:“傅寻归你这个混蛋,既然有佳人相伴为何偏偏要来打扰卿锦?若不是你,说不准我早已娶她为妻了。平日里见你很是独善其身,没成想你也是个登徒浪子。”
末了,他又补充了句:“跟你那兄长一样。”
“什么就跟我一样了啊,宫大人难道不知在这天朝乱说话是要被人割去舌头的吗?也许今晚,也许就是现在。”
傅迟暮嘴角含笑,眉目中流转着媚态,坦露的白皙肌肤若有若无的散发着诱惑。这警告,倒显的有几分娇气了。
而傅寻归这边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不屑地瞧着宫羽凌,嘲讽了句:“就算我没出现,你该娶不到她还是娶不到。”
花夕宴始终没说什么,只是十分舒适地坐在那看着这一出好戏。她想着到了差不多的火候,就推波助澜一把,让那俞卿锦丧命于今日的宴席。
至于傅寻归不愿娶朝亦,那就不娶吧,反正她也不看好那薄情又满腹心计的傅二公子。
花夕宴算盘打的甚精,一想到这变更加舒心了,不由得哼出了小曲。
宫羽凌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又许是因为身体虚弱导致说不出话,总之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恨恨地盯着傅寻归。
俞卿锦的眼里闪烁着晦暗不明,将身子松松软软地倚在宫羽凌的怀中。有些戏,总要做足些。她抬起眼,瞥向傅寻归,不带着一丝情绪问道:“刚才说的话,可句句属实。”
“不信便去二弟房里瞧瞧。”傅迟暮心情极好的缓缓咽了口酒,一举一动尽显妩媚,惹的人有些羞红了脸。
“寻归,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先让那人把你松开。”
俞卿锦面上没什么波澜,但心里却有几分窃喜,他这有些醋意的调子听的她十分受用。
她示意宫羽凌松开她,即便他万般不愿,也是拗不过她。只得分外不舍地放开她那柔软的腰肢,重重地叹了口气。
可傅寻归接下来的话犹如尖刀落心上,他说:“确实如此,你爱喝的醉花酒也是她教我的,早些年前我便很心仪她了。”
“好,好啊。”俞卿锦讲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想笑又想哭。但俞夫人的子嗣丢不得脸面,她强撑着身子,眉眼冷顿,“这就当我们扯平了。”
“扯平?你拿什么扯平?我早些年心仪她不假,但后来遇上你后她就没你重要了。可你呢,自始至终就只是把我当做你报复苏朝亦的工具,你凭什么说扯平?”
傅寻归皱起眉头,揶揄着她,轻轻一甩暗色绣着金纹的袖袍,狭长的桃花眼里翻涌着无法言说的悲愤。
说来也怪,大概越薄情的人也越长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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