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令牌时,只觉得自己应当有些什么心情。
比如骂人,抑或着急的想点回神界的方法,也或者把那令牌捏碎。
可到最后,她发现自己实在是提不起什么情绪……她决定先回到自己的师门望蓟门看看,清静峰历过万载许,也不知道山峰平了没。
或许可以扫一扫师父的墓,也瞧一瞧师兄师姐是否健在。
……过了一万年,大约化灰了罢?
化灰了也没有关系,自己总归会烧柱香去,祝愿绝不可能走轮回路的师父和师父的徒弟们,愉快的化灰。
末了还得告诉他们自己过得不错,就是徒弟死了,她不高兴。
“……你们看那姑娘,穿的那样奇怪,又傻子一样站在那儿,不知道是谁家大人没看住家里的傻子呦!”
“别这么说,瞧那姑娘那样美貌,一定聪颖过人!”
“漂亮如何能当饭吃?这姑娘如此做派,怎么看都是脑袋有疾呢!”
“是呀是呀!看了真觉得可惜。”
“这有什可惜的?这样的容貌,定能被哪家王孙公子带回去养在后院,能享福呢!”
“那怎么算得上享福?这般的姑娘,合该在父母身边过着,才能过得好哩!”
……
居秋暝正在那里晒太阳,忽然手臂被人抓住。
“姑娘,你家里人在哪里?叫什么名儿?长什么模样?可是走丢了吗?”
来问的女子中年模样,很是慈善。居秋暝没有躲开自己的手,只是看了看她:“这位娘子,我没有家人。”
就算是师父和徒弟也都死光了……
慈善的娘子露出心疼的神色:“好姑娘,那你这是要去哪儿呢?若是没有去处,我这儿卖着烫汤呢,姑娘快些来吃两口,过后大娘带你去长乾所,那儿能收留你。”
她热情的牵起居秋暝的手,说的话也暖心。这条街的人约莫都认识她,都对她的行为很是赞同。
未曾想,居秋暝却反拉住她的手臂,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警惕。
“这位娘子,我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怎么会?”烫汤娘子又笑了起来:“你瞧,大娘我卖了这么多年烫汤,除了天上记不清面目的仙人,还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哩!”
居秋暝跟着她去了她的小摊,只见一辆看着简朴却设计的十分有心思的餐车,层层叠叠的木格子里,装着不同的菜蔬肉蛋。又有数个小木格子里装着不同口味的滚热高汤。
“小娘子有什么想吃的就拿,大娘做给你吃,绝对好吃!”
居秋暝看着她那张慈善的脸,沉默着点了几件菜蔬,等着的时候已经有了几分猜想。
这些年她在神界揍了不少神仙,左不过三十三重天上有上古大神被她得罪了,此刻来找她麻烦呢。
她接过女人递来的烫汤,细抿了一口那汤,顿时想起来这女人是谁了。
在万年前,她才将将及笄的那年,她一举突破元婴,名震大千。
师父带她下山游历,那时候,她是吃过这份汤的。
她们师兄妹几个,都被混不成型的师父到处带着品尝人间滋味,师父倒是从不担心她们会不会修为有损。
那时候师父是怎么说的?
她依稀记得那个人的一身蓝色衣衫,长发垂下来时,微风在其中吹过,撩起一身仙气儿,长身玉立。
“你们几个,天赋高的吃了不亏,天赋差的吃了没差,既然怎么吃都是赚,便不能放过如此好味。”
……
反应过来时,居秋暝已经把那盒烫汤吃了个干净,她嘬着那汤,感觉自己在归宋山上将近半年的凉气都快被散了个干净。
她更是有些愉悦起来。
“……大娘,你可见过,一位穿蓝衣的仙人?”
她在心里盘算着,这大约是哪位上古大神为了捉弄她而造出来的幻境,模拟了她一万年前身处的大千世界。
自己这一行自归宋山上飞来,由极北之地飞到江南春城,怎么也有几千万里,一路上却毫无所觉,也不知这位大神是何方神圣。
不过真得感谢这位大神,虽不知大神在之后给她下了怎样的陷阱,此刻她却有些机会,能见着自家师父和师兄、师姐,如此好的机会,若是能再见徒弟一眼,那便更是美妙了。
就冲着这点恩义,叫大神磋磨些,倒也无伤大雅。
她快乐的想一阵,那大娘又开始絮絮叨叨。
“蓝衣裳的仙人?我倒是见过呢!”她收拾过居秋暝手里吃干净的木盒,感叹这姑娘实在可爱的紧:“约莫也就是前年,有位望蓟门的仙人来这里寻食,就是穿的蓝衣裳!”
“那他定是来吃了大娘的烫汤,”居秋暝眯眼笑起来,一双呆呆地眼睛硬是笑得水光潋滟:“大娘的烫汤很香。”
师父一定是赞不绝口的。
“是呢!不过不只是我这里,姑娘瞧!”烫汤娘子指着不远处的四方天地客栈:“就那家客栈,门口摆着块儿木牌的那家!他家孙子总在我家君君面前吹嘘,说是当初仙人摸了一把他的脑袋呢!”
居秋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那家客栈。
客栈打眼儿一看并不大,只是居秋暝那双眼睛,也就能看出来,自家师父是绝不可能会在这儿睡上一觉的。
“你告诉那位君君,这小孩儿框她的。那位仙人并未在这里住夜,应当只是吃了饭罢了,同大娘您家是一样的。”
说着,她取出一块灵石来——打从来这儿之后,她的仙宝、武器并着钱财都一样不少的呆在她身上,连衣服首饰都没换,这也是为什么街上那些人觉得她穿的奇怪。
她在天上自然不会用金银,身上只存着一些上古神玉或是上品灵石,眼下自然是给了这位烫汤娘子一块儿最不值当些什么的上品灵石。
她不管那位娘子见到流光溢彩的灵石是如何惊诧,只说这灵石带在身边可以挡病防灾,延年益寿,便飘然去了那间客栈。
这个点的客栈,自然是没什么人的,只有零星几个穷书生坐在大堂用早点——如今正逢春季,他们应当是来赶考住店的。
见她往大堂里坐下,韩通连忙端着茶水就来,一张娃娃脸笑得和善:“客官,您有什么需要?”
居秋暝看着他的脸,越发对那位大神的法术感到惊奇。
幻境居然能如此精细!
这位店小二是她万年前的故人,居秋暝飞升之前,曾有一段红尘要走,途经秦国皇城时,本想来见一见故人,却被告知,他早已离去闯荡江湖不知多少年未归,只怕是死在外头了。
这人在她记忆中并不深刻,但连同之前在大街上那位烫汤娘子,和街上的叫卖路人,全都精细无比,恍若真实。
“就要门口的……”
“韩通!”沉着的男人的声线,突然叫出声,打断了居秋暝的点菜。
韩通看了他一眼,先是震惊的呆了呆,后是赶忙给居秋暝道了得罪,拉了那边的常年来,才拉着那男人离开。
居秋暝心里却了解清楚,那男子是秦国皇帝,周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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