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里,没有风。
此刻却阴风骤起,似是无数厉鬼在呜咽嚎叫,卷得地上的稻草飞舞旋转。一阵阵阴寒森冷气息往画布中扑来,画中妖道双眼空洞木然,透着浓浓的死气,直勾勾地瞪着严寒。
死囚老道保持着方才的最后姿态,整个人垂吊在锁命子午链上,软塌塌的。人还活着,却已是行尸走肉。他的魂魄,已被封存在两张画像之中。
严寒喘着粗气,全身阴寒发抖,恶心烦闷,收拾妥当,如同个小老头,步履蹒跚,往外走去。
后完成的这副画,被他塞进裤裆里,以免露出痕迹。
砰砰砰!
严寒无力地敲打铁门,过了好半响,门外才有人骂骂咧咧地过来,打开铁门,昏暗的灯笼凑到严寒脸上,脸上皱纹挤成一团,骂道:“你是人还是鬼!”
“我是画皮匠!”严寒没好气地回敬一句,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老狱卒噔噔噔往后连退几步,愣愣看他几眼,连连摇头,抬手指指前面,就像是躲避瘟疫一样,离他远远的。
待严寒慢慢走过去,老狱卒摇头叹息:“画皮匠,画皮匠,画生画死画阴阳!阴阳两隔,人断肠!”
似说似唱,语带悲怆,阴风阵阵,格外凄凉。
饶是已经听过一回,此刻再听,严寒还是听得心中一寒。
他已经死过一回,如今这个身子骨,只怕再过两三天,就会再死一回。
18岁的年青人,身体本不至于这么暮气沉沉的,仿若生机都被一点点抽走了似的。
画皮匠这个职业,还真不是人干的活儿!这些该死的邪魔外道,还真是拿人不当人!
该死!
该杀!
严寒在指定处交了画,还回画笔和靛青颜料等物,把得来的十枚叠篆通宝贴身收好,双脚如同灌满铁水,沉重得很,一路步履蹒跚。
如今这个样子,只怕连三天都捱不过去。
怎么办?!
严寒苦思冥想。
那本书卷,如今是最大的希望。可是原主的记忆里,已经反复尝试过,滴血认主,火烧,水浸,那本书卷毫发无损,也没有任何变化。
十分诡异!
十分耐操!
关键肯定就在那句话里!原主把那句话记得滚瓜乱熟,一字不差。
……人间日月,天地阴阳!生中有死,死中孕生,生不生,死不死,天人合一,长生久视!是谓阴阳长生诀!
这句话就是钥匙!
严寒一路走,一路想。
天色渐亮,街上行人渐多,人气渐涨。此时正是春寒料峭,严寒不时裹紧身上的麻布衫,只觉得阴寒直往骨子里钻,浸透进去,身子骨里头发寒,脑子也有些晕乎乎的,这是体虚气短,用脑过度的表征。
西市市集口,人声鼎沸,一阵阵肉香扑鼻而来。
严寒馋得不住吞口水,没什么犹豫,就心一横,走了过去。
西市口的这家肉铺,掌柜姓郑,人称郑屠,占着绝佳的位置,正在状元桥头下,一字儿铺开三间铺面,这头卖肉,旁边两间铺子就卖些酒食,猪杂汤,猪头肉,老烧酒,堪称西市口一绝。
平时严寒可舍不得到这里过早。
现在却不一样。
严寒不但肚子空空,更觉得身上阴寒森冷,兼且穿越过来,想得明白,再这么下去,恐怕那个死囚妖道所说的三天好活都捱不过去。这个时候还心疼钱,那就真是舍本逐末,无可救药。
况且他现在还要吃得饱饱的,却破解那本无人破解开来的千古奇书。
“小二!”严寒豪气干云,可惜声音嘶哑,虚弱无力,“来大碗猪杂汤,一斤猪头肉,烫壶老烧酒,都要滚烫滚烫的!”
“客官,你是……”小二离得好几步远站定,满眼嫌弃。
“一共两百八十文,拿去!快点!”严寒不耐烦起来。
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对着严寒窃窃私语。
严寒一阵阵头晕目眩。
一夜画皮匠,五枚叠篆钱!
也就是五百文。
今日翻倍,得了十枚叠篆通宝。
按照惯例,五百文,严寒足足可以用上十天。如今一顿早,就花掉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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