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堂堂炎黄之国的太子爷……怎会猜错呢?”
山本老团主的喉咙口还在哽咽,可回答的话……却从四面八方飘入了黄泉的耳中。且听这声音,显然是个奸猾狡诈的男子。
黄泉缓缓地抽出骷髅太刀、指尖青炎大作,可一看……却四下无人。他的眼目,又向左右的纸糊窗棂之外悄然观望,口中冷冽地道:“来者何人?赶紧速速现身,莫要在此装神弄鬼了!”
“哈哈哈,我等……又何必装神弄鬼呢?”
“什么意思?要知:直言不讳真君子,拐弯抹角乃小人!”
“呵呵,我等不是君子、也并非小人,只是……既然生来是鬼,哪还需要装神弄鬼?”
话音一落,只见左右第三排的纸窗之上……幽幽地蔓起了一层薄薄的漆黑怪影。怪影一颤,便有一胖一瘦的两只恶鬼自影中钻出。这两个家伙一出现,那如蛤蟆般长着大嘴的妈妈桑便是眼珠一瞪,立马吞下了山本老团主入腹。
妈妈桑见过这两个人,她刚才在樱花树底下的酒摊子上,还被其中胖的那个色鬼揩过些油!这胖的色鬼,就是山田钱庄的大老板——山田春树;而那个精瘦的……自然便是福岛染坊的大金主——福岛由纪夫是也。
“嘿嘿,妈妈桑……要装作凡人被你们俘虏,可真是好累呐?”
那山田大老板咯咯乱笑了两声,冲着妈妈桑的屁股空手捏了两记,猥琐地道:“不过,我倒是愿意再多上几次钩,来趁机多摸你两下的……”
福岛大金主则好像对人妻妇女没什么兴趣,只用拇指捋着左右两撇小胡子,抬着眉毛道:“山田君,待我俩抓住了她腹中的老妖婆子,完成了鬼王下达的命令……那‘樱之团’里的妞儿都是你的,你又何必急呢?”
山田大老板嘴角的口水,都在青光之下反出了晶亮的光。他嗦啰一声,搓着那对肮脏的手掌道:“诶呀,我怎生能不急呢?福岛老弟!你想想,那天妇罗老妖婆就藏在她肚子里头,我们若是不拿她开膛破肚……又怎能活捉此人去复命呢?但这开膛破肚……这活生生的妈妈桑不就得嗝屁了吗?”
那大金主不知道真是脑子不太好使,还是自恃实力高强,竟是嘚瑟做作地应道:“嗯,这倒也是啊?那随你罢,反正……我们已寻得这老妖婆的藏身处,自也不怕她再插上翅膀飞了!哼哼……”
“你们……你们好卑鄙啊!”妈妈桑捂着自己先前脱臼的下巴,气愤地大骂道。
“哦?我俩卑鄙……你们,就不卑鄙了吗?”福岛大金主拖着下巴颏,敛着倒三角的眼睛道,“装作歌舞艺伎来勾引我鬼族人众,最后不是处死、就是俘虏到牢里生不如死……”
“那是你们恶鬼好色,咎由自取!怪不得我们!”妈妈桑气喘吁吁,眼眸凶厉地回道,“若是你们不好色……又岂会这么容易地中了我们的计谋,往这色字的火坑里钻呢?!”
“哼哼,色……那你们人间的色胚子、贪财鬼和恶毒贼子还少吗?”福岛大金主似是愈讲愈气,脸上的皱纹都快结成了个怒字,“他们……是不是也得一排排地站好送上门来,给你们捉去烫烙铁、活剥皮、千刀万剐……弄得死活不成呢?!”
这话一出,愣是让妈妈桑霎时都无话可说。的确啊……人间的强欲之徒,那是数不胜数,简直都快赶上头顶星星那么多了。且他们做起恶事来,简直要比吃人的恶鬼都歹毒千百倍!什么陷害忠良、夺权弑父、手足相残……这些人,难道就不该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呵,你这恶鬼老贼……就休要胡言乱辩嘞!”
妈妈桑将最后的希望凝在了自己眸中,望向黄泉道:“黄大太子爷在此,就凭你们两个下界小鬼将……还想将炎黄之国的后裔,带回地下界去吗?”
这一回,那巧舌如簧的福岛大金主并没多话。他只冷哼一声,向山田大老板使了个眼色,好似是再说,交给你来发挥了。山田大老板似也与他心灵相通,只笑嘻嘻地向黄泉拱手弯腰道:“黄大太子殿下,是绝不会出手帮你的。”
“哼,太子爷他……难道还会听你们的话?”
“不,非也。自作主张,乃大丈夫也!殿下他,何须听我们的?”
“那不就得了,黄太子爷他……”
“他,一定不会阻止的。毕竟……这老妖婆子的心要和我们走,谁也留不住啊?”
这倒也是。自由,本就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权利。若是这个人没有作奸犯科、伤天害理,谁都不应该剥夺对方的自由。可是,山本老团主她……真的会心甘情愿和这两匹来路不明的鬼将走吗?
妈妈桑不信。她冷哼得声,边慢慢向黄泉身旁挪近了两步,边道:“呵呵,你就别在此阴阳怪气地胡诌了!团主她老人家虽然已经年迈,但她的脑袋还清明得紧……她,怎可能到你们的鬼窟里去受苦受难、自寻死路呢?!”
山田大老板的眼睛里,依旧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好像笃定……一切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他咯咯一笑,道:“放心,方才我和福岛君之所言……都是吓唬你的。我家鬼王吩咐过了,就算你们杀过再多我族的同胞,我们……也不会追究的。只要,你们家老妖婆子……不,老团主她跟我俩去‘太京都’走一遭,就恩怨全了,而且——我枉死城一脉的鬼族人,保证再也不会踏足人间!”
枉死城一脉不入人间……那就等于,会少了三分之一的恶鬼之害!
这,对于一位年老体衰、只剩两只鼻孔露在黄土外喘息的驱魔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诱惑了。只听妈妈桑不自觉地干呕了两嗓子,下颚一落、喉头一开,浑黑的食道里隐约透出了半张面孔和一侧的眼珠子。
眼珠子,自然是山本老团主的。可她说话的声音……却成了妈妈桑和其重叠的嗓音:“你说,只要老身舍得和你们去一趟太京都……你们枉死城主就会下令关了‘大鬼门’、不许鬼兵鬼将任意进出了吗?”
山田大老板笑了起来,笑得脸颊上的肉……都垒得比他那酒糟大鼻子还要高。他抱拳道:“正是。我等,敢和黄大太子殿下打包票,只要您老人家去了,大鬼门非但会关了……且还会永远地封禁,除了‘破元刀传人’之外……谁都别想将其再开!”
这个条件,已经让山本老团主动摇了。而让她铁了决心,要去鬼窟中闯一番的……却是那山田大老板上前附耳说的‘一句话’。
谁,都不清楚山田大老板究竟说了一句什么话?但谁都猜得到,那一定是关于鬼三郎的话。因为,若是这世上还有能让这个女人坚持活到现在的理由……那,只可能是鬼三郎。无论是极度热爱,还是极端憎恨——都是鬼三郎!
……
宝物殿外,朗朗夜空已转阴云密布。
细碎的毛毛雨点……也嘀笃地打在这刚迈出移门的两人两鬼身上。
只见,远端蒙着冷雾烟雨的青石参道之上,是有光晕高低浮动、越离愈近……再片刻,就见着那小般若子手提灯笼,另边夹着三柄油纸伞,蹚着水塘小跑而来。
小般若子……本是不被妈妈桑允许来到宝物殿附近的,但她见着落雨,便壮了胆子过来送伞。可她万没料到,那原本应该被收押在囚鬼车内的‘山田大老板’和‘福岛大金主’……居然会出现在此!
她感觉不妙,连忙放下油纸伞、拔出腰间绯牡丹短刀,喝道:“山田春树,福岛由纪夫!是谁,把你们两个狗贼放出来的?!你们,若是要想活命……赶紧给我回去囚车上!”
山田大老板瞧了眼福岛大金主,旋即轻蔑地咯咯笑了几声道:“诶呀,那种囚鬼车……用来对付森罗国的青皮小鬼还行,要对付我们仨……哈哈,那可还差得很老远嘞!”
“仨?难道……那鸠山五十六也逃出来了?”
“呵呵,他乃是凡人……怎可能从我鬼族都难以脱逃的‘囚鬼车’内脱逃呢?”
“什么?!你们、你们两个不是下界恶鬼的奴仆吗?”
“哈哈!福岛君,你听到没有?这小丫头,还以为咱们是人间的活人呢!”
山田大老板边拍着福岛的肩膀,边咯咯笑得起劲。可福岛大金主却一点儿也笑不起来,他瞥着面前,那朦胧月光映照下的宝殿屋脊之影,好似……在寻找何物的踪迹?
“唉!福岛君,你不必找我了……”
宝物殿的屋脊之上,居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这声音并不熟悉,但一听就知道是谁?因为……这个‘不是人’的家伙,方才还在白烟弥漫的樱树林内吹笛子。
众人抬首一瞧,果真是那个白面书生般的鬼刀斋。可让人觉得古怪的是——他的身子,虽站得挺拔潇洒,衣袖也在随风雨舞动。可他的脸色,却苦得像倒大的老窝瓜般,道:“技,不如人……只得服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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