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点燃了。
柴火堆里,很快冒起了呛人的黑烟,并有绺绺炽热的火舌自内窜上。
小花的脸色,这才变得孩童该有的惊惧害怕,两只纯洁无瑕的桂圆大眼……也是转瞬就发红发烫,蓄满了晶莹剔透的珍珠宝串。
阿信,依旧稳健得像是成年人。他一边默默扫视着底下一众跪坐的神道教信徒,一边安慰起小花道:“小花不怕,有哥哥在!你……你只要听话,就有点心吃!”
“呜……呜呜!小花不要点心喇,小花……只想回家!”
“没事的,小花!再过一会儿……只有一会儿,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可、可是小花现在……咳咳!好难受呐……咳咳咳!”
“快了!再忍一忍,忍到这火再旺一点……再旺那么一点点——”
倏然,他眸中的呆滞和迷惘好似被映在眼底的火焰给驱散,露出了仿佛雄鹰那般雪亮的双瞳!只听啪啪两声,他凝灵挣断了捆绳,随即想也不想地把小花抛往了祭台后的河岸道:“走,赶紧走啊小花!”
这小花滚了老远方才哭咧咧地起身,心里是怕的要命。但她始终记得哥哥嘱咐的话,捆绳还绕着就往那河道埋头直跑。她要跑了,那不是坏了祭祀天照女尊的千年规矩?大神官,怎可能容忍这等逆上的事情发生?!
“啊,这……一定是黄泉国的邪魔凶神在作乱呐!”
大神官双臂张开,连连以驱邪幡左右挥洒道:“众信徒、众子民,我等卑下向天照大御神展示忠心的时候到了,千万……不可以让祭品落入凶神之手!”
这番话,听在旁人的耳朵里,就是妖言惑众。但听在这群虔诚的信徒耳朵里……那好比打了疯鸡的污血,人人是发了瘟、着了魔那般,拼了命地向小花那儿追去!
哥哥这个称呼,可不是随便喊喊作数的。这两个字看起来,就好像是一道铁门、两堵石墙,来保护自己弟弟妹妹的。阿信,虽然还不太认得炎黄文字,但他从小就明白:一声哥哥,那就代表着妹妹的信任……和自己的责任!
眼看面前的人,都好似是被人下蛊中邪了那般,瞪着眼珠子直冲过来。他只得纵跃到火堆之后,从腰包里掏出了些许黄褐色的粉末,对准愈烧愈旺的柴火堆道:“大伯、三叔、英子姑姑,还有其他的乡里乡亲,求求你们……你们别再过来了!要不然……我、我只有对你们不客气喇!”
“阿信,你们兄妹俩必须活祭给大神……不然,乡亲们都要遭殃的……”
“村长说得不错!这几年,海里的凶鬼作恶连连,唯有祭祀你们兄妹才能得救呐!”
“是啊,阿信……你如今已被黄泉国的凶神所蛊惑,浑身散发着妖邪之息。唯有……唯有祭台上的天照烈火,才能将你们兄妹彻底洁净呐!”
……听闻这些人魔怔的言辞,阿信的眼眸子里已沁透了伤心的泪水。他不断地估量着自己爹娘的位置,并搓了搓掌心的粉末道:“逼我的……这,都是你们逼我的啊——!!”说罢,他便凝聚了浑身的灵气混入硫磺粉末,刷地向前一抛!
轰!!祭台上淋满火龙油的柴堆霎时炎流如浪,席卷向了那群魔怔的村民。可这些村民……居然没有丝毫退缩,就好像冲来的并非是炎浪,而是一阵阵舒适怡人的清风。
且更为诡异的是:在烈火的映照之下,他们的影子……居然变得和张牙舞爪的恶鬼一般模样!他们的眼睛,也恍如是被污血邪灵所捆绑,染上了甚是煞人的暗红之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此看来,那被黄泉国凶鬼蛊惑的人——应当是这些乡里乡亲才是啊!阿信心中这般思量着,瞳孔……却不由得在收缩颤动,因为火焰的浪潮,即将吞没他所有熟悉的、喜爱的、看他从小到大的人。
簌喇喇——
就在他即将成为拿霸港人人唾弃的罪魁魔童之前,一群好事的异邦客旅却伴着樱花之雨凌空而落。
当先,那黄皮黑眼、打着斗篷的男子一经落地,便摊掌将火焰浪潮尽数卷入风穴,化为己用;而后,另外一位油头白面、身披毛氅的男子便施展出‘光灵诀,圣光之剑’,嗤嗤刺中了几十号村民脚底的魔怔之影,将他们如鳝鱼般牢牢钉在地上!
阿信,从来也没见过如此高强的修灵者,他霎时间腿脚一软,就不自觉要瘫坐在地。可是没想到,在他身侧是有一只粗糙而又有力的手掌托住了其消瘦的身子,并道:“小兄弟,你很勇敢呐?倘若我是你的弟弟……一定会为了你这个哥哥而骄傲、自豪的啊?嘻嘻嘻!”
他本以为,如此可靠的手掌……其主人一定是个浓眉大眼、面貌正派的好汉子。却不料到,转身一瞧——那人居然长得七歪八扭,眼睛鼻子和嘴……都如同是捏得不成型的面人儿。
看到这种脸,没有一个孩子是会不怕的,阿信也不会例外!他哇啦一喊,脸色还来不及苍白,整个人就往一旁倒去。可他的屁股,又没有能够着地,原是左右伸出了四只纤细而润滑的玉手,扶住了他。
怎么,这一回不是丑脸妖怪了?改换作是白骨精、蜘蛛精了吗?阿信的想象之中,这左右两个一定也是顶着白骨骷髅和复眼大颚的怪物。但他又错了,这一回的两个……的确是水灵灵、娇滴滴的两位美人姐姐。
“喂,阿三,你这般人模鬼样的……不得吓坏孩子喇!”姝儿抚着阿信的背脊道。
“是啊!你看看,这孩子的脸都发绿了……”梦蝶也不带好气儿地啐道,“要是他有什么闪失,你可要罪加一等的呐!”
“嘿嘿,两位小姐莫要生气嘛!”玉面阿三咯咯怪笑了两声道,“阿三我……这不是生怕孩子摔坏了,方才托他一把的吗?唉呀呀,我这番好心好意……可全叫你们两位给糟蹋嘞!唧唧唧……”
“哼,谁知道你是安的什么坏心眼?”姝儿一向不怎么待见这个模样奇丑的伙伴,直毫不客气地将他往坏里推测道,“兴许啊……你就是喜欢装神弄鬼吓唬孩子,看他们害怕就高兴欢喜!大变态!”
说到变态这两个字,玉面阿三就不由地兴奋了起来。两只大小不同的眼珠子都冒出了金光,歪扭佝偻的身子也激动得发颤,就好像……他真的挺喜欢被别人骂、被别人害怕一般。
“你们……你们这群妖魔鬼怪,是黄泉国凶神派来的罢?!”
那大神官吓得脸色都铁青了,不过他嘴里依旧还在神叨叨地道:“污鬼邪魔,吾乃天照大御神之仆,尔等、尔等休想破坏今夜的祭祀大典!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虽然,这神官念起咒来唇齿生花,还会撒一些白花花的纸符装神弄鬼。可在黄泉、唐古德等众的眼里……他,和传闻中真正的阴阳秘术师、神宗流忍者差之天地,简直就像是个演杂技还不够格的小丑。
黄泉摇了摇头,淡淡笑道:“呵呵,我虽不是什么‘黄泉国’来的,但我的确姓黄名泉。啊,还有!你《奇门遁甲》里的九字真言……念得算是挺标准的,像是我炎黄之国南方人的口音!”
神官一愣,打量着黄泉等人良久,方才咽了口唾沫道:“那……那你怎知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是《奇门遁甲》的九字真言?!难道真言书……被你们炎黄之国偷学去了吗?!”
听得此言,黄泉只觉心中窝火,恨不得想赏前者两个大馒头、塞住他的嘴。不过,礼仪之邦还需讲理,他只叹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这,本就是出自我炎黄之国《奇门遁甲》中、《抱朴子·内篇卷十七·登涉》的第五段,可并非是源于你们桑元岛国的啊……”
“胡说胡说……你这黄泉国来的妖孽,在胡说八道!”
“哼!我没胡说,你们的忍术、阴阳道,本就是我们的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你们的茶道、相扑术,也皆是奉行我炎黄之国的制式……呵呵,就连你身上穿的束带白袍、祭神驱邪幡,那也是由我国传入,再行改制的。”
“不可能的,我桑元文化博大精深……怎、怎可能是从你们外邦来的呢?!”
“呵呵,是非曲直、青红皂白……那自然可以查考史书论据,来逐一详对佐证,我也不想费这些口舌来与你争辩。但是,你该一五一十地说说看……你们神道教究竟下了什么邪咒,让这些可怜的百姓们被恶鬼邪魔缠身的?!”
面对这个问题……大神官的口舌,再也不凌厉了。他背后的侍者徒孙们,也都像是吐火罗鸵鸟一般把头埋进了沙子里,不愿也不敢作答。只有人群中,那个还能够淌下眼泪的妇女高喊道:“诸位善公,他们……他们之中,是有从‘地下界’来的鬼呐!吃人,还不吐骨头的凶煞恶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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