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此时的曹操,已经独掌朝廷大权,皇帝也已成为他的傀儡,但是他自己的生活却简朴的让人不敢置信。
他从来不追求锦衣玉食的享受,平常所穿的布衣与普通人一般无二,所吃的也不过跟底层富户差不多。
这等质朴,令许多人费解。
更矛盾的是,他还是个诗人,是悲凉幽怨,意境宏大的建安文学开创者,是建安风骨的缔造者。
同时又是坐拥兖豫二州,麾下人才济济的大军阀。
渐渐的,粥凉了,香味也散了,曹操却处在悲伤之中,一点食欲都没有,依然摩挲着榻上那件衣服。
那是他儿子曹昂小时候穿过的一件小衣。
自从宛城回来之后,他便常常像今天这样把自己关在卧房里。
按照风俗,当有亲人去世之后,需将逝者所有衣服烧掉,若不然逝者有所牵挂,鬼魂会回来,阳间的人受不住。
曹操信奉法家,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这次他却信了,故意把亡子曹昂小时候穿过的衣服留下一件,压在了自己枕头底下,就是盼望着能再见儿子一面。
哪怕是鬼魂也好。
可是这三个月来鬼魂未曾相见,他却常常在睡梦中梦见许多往事。
他梦见过儿子刚出生时,粉嘟嘟一个肉团,初为人父的他,不知道该怎么抱,把儿子弄的嚎啕大哭,儿子也毫不客气的拉尿在他怀里。
他也梦见过儿子会走了,会牙牙学语,叫他父亲了,他亲自教授儿子文武艺。
儿子天赋很高,无论学文学武都非常快,且对父母孝顺至极,为当时世人所称赞,他作为父亲感到与有荣焉。
他梦见后来东征西讨之时,儿子在他身边奋勇杀敌,深得诸位叔父以及众将的认可,大家直言曹氏有后。
他更梦见过……乱军之中儿子将战马让给他,自己身中数箭,浑身是血,冲他挥手作别……
每当这时候,他便会从梦中惊醒,常常发现枕头已经湿了。
其实他已经有了好几个儿子,但是在他心中,任何人都无法与他一手培养长大的长子曹昂相比。
“宛城!”
曹操咬着牙站起来,踉跄着向墙上挂着的一副宛城舆图走了过去。
可是衣角不小心被花架挂住了,那花架上有一盆盛开的水仙花。
那是他命人买来送给夫人的,记得当时夫人很是喜欢。
只可惜因为儿子战死,夫人不肯原谅他,已经搬回娘家了。
曹操脸上露出些许寂寥,喃喃道:“曾记得当年危难之时,身边兵不过千,只剩鄄城东阿三县容身,虽危如累卵,但母慈子孝,全家和睦。”
曹操脸上显示露出幸福,随又变成暴怒,忽然伸手把水仙花掼在地上,用力踩踏着那盛开的花朵。
“如今虽位极人臣,坐拥兖豫二州,可是一时之错,儿子没了,夫人走了。
难道征战这么多年,最终得到的,却是家破人亡?
你开这么好看,有个球用?当吃还是当喝?你开这么好看,给谁看?
儿子都没了,夫人都走了,你他娘的还开这么好看?”
曹操虽然文化修养很高,但却从小也是个纨绔子弟,所以骂起脏话来丝毫不差于泼皮。
“宛城!”
曹操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墙上那幅宛城舆图,像一头被吃掉幼崽的公狮子。
回想起当时浑身是血的儿子冲他挥手作别的场景,恨不得立即统率大军把那宛城夷为平地,把那百姓屠尽杀绝,为儿子陪葬。
就像他两年前为报父仇,屠尽徐州一样。
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兄长,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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