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斋舢板摇到镇边上的一个小埠头,他跳下船后直接隐入了黑暗的小巷当中。
在七场他有个自幼一起长大的赤裤兄弟-刘德发。
两家原本是对门,长辈关系也不错,两人年纪相仿从小一起在泥潭里滚大的,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那些年王静斋在外闯荡无法回乡,他父母去世都是刘德发当得孝子来操办。
王家的老屋也是他日常在打扫。
刘德发和王静斋一样是个聪明人,但聪明的地方不一样,后者是读书苗子,前者样样都行就是读书不行。
刘家祖上就是开茶馆店的,刘父年纪上去后,索性把茶馆扔给儿子,自己享清福去了。
刘德发从小在茶馆店里长大,自然精通门槛,他接手后因为脑子活,手脚勤,嘴巴甜,生意比他老子管的时候还要好。
刘家茶馆店晚上也是做书场的,今天散场后,刘德发像往常一样,打发自己老婆先带着孩子回家睡觉,说是回家其实也就走走二三十步路的距离。
他自己则帮着说书先生拼好四张八仙桌,摊开被窝铺盖。
跑码头的说书人也是苦的,这路小角色比不得上海滩上的红档响档,只能跑跑小码头,赚点糊口铜钿。
旅店是舍不得住的,晚上茶馆店打烊后,八仙桌一拼就是床。
刘德发上完门板后和先生道了声“明朝(zhao)会”,便自顾自的回家去了。
走到僻静处忽然肩膀被拍了下,他一回头,看到黑暗中一个熟悉的面孔:“是我!”
“静斋?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嘘!”王静斋将手指竖在自己的嘴前,做了禁声的手势。
刘德发很机灵,立刻压低了嗓子:“家主婆已经困了,要么去灶间里?”
王静斋不言语,只是点点头,两人不再说话,脚下飞快。
灶间里巨大的三眼灶台已经熄火,一张老旧的八仙桌上放着一个碗橱,还有些盐罐醋瓶。
刘德发从灶台上的汤罐里舀出热水,让王静斋先擦了把脸,随即两人坐在烧火用的小竹椅上,也不点灯就聊了起来。
王静斋也不多客套,直接问他有没有关于唐全寿的消息,各种消息都要,越详细越好。
这可问道点子上了。
刘家茶馆店是已经传了五辈人,是镇上最热闹也是生意最好的茶馆。
即便是唐全寿也常来听书。
状元台一排一座就是给他预留的位子。
他哪怕不来别人也不能坐。
“这赤佬倒是有几天没来了……”刘德发拍了拍脑袋说道。
顺手从腰里拔出旱烟袋,用火柴点燃,抽了两口继续道:“这几天说的是《倭袍》正讲到刁刘氏与王文私通,这是拉关子的好机会。结果唐全寿则乌龟王八蛋都没来听。我听他的管事讲,说是这几天都在陪着他从六场来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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