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男子的笑声还在继续,撕心裂肺。
晏和知道那是谁。
与曜族断绝血脉牵连的景渊上神,也是五百年前九重天上声名和修为最高的上神,离化龙之境一步之遥,为了磨炼心性,整整去凡间游历了五百年,不见踪影。
传闻中的显贵的出身,风雅的韵事,高深的修为,如今却是…
晏和看了看手腕上的留下的那抹污泥,没有去除。
同为上神之身,遗族血脉,景渊既在此,铸决料想也离得不远。
兜兜绕绕几圈,也没见着铸决,反而找到了一个与景渊类似规格的水牢,不过里面没有上锁的栏杆铁镣,甚至牢门还是半掩着的,里面有一人屹然独坐,见着脚步声仍是埋头不理,身上亦没有神族气息,灰白的囚服更是与脏臭的淤泥融为一体。
晏和尝试着走进,小心探声,“铸决?”
那人仍是不应不响。
越是走进,晏和就越是发觉此人身形就越像铸决,索性蹲下身来,大胆着撩起散落的乱发,试图看清他的面孔。
“别、别…”
却不想那人反应强烈,连连退缩至角落,抓着身边的烂泥稻草捂住自己的脸。
听见熟悉的声音,这下晏和确定了,眼前此人的确是铸决。
“铸决!”晏和探过身来,尽量放缓语气,“我是晏和啊,我是来看你的,我…不会伤你。”
眼前瑟缩的男子身上似乎没有什么可看得见的皮外伤,可害怕至此,想是除了水牢禁闭外,其它也受了些刑罚,索性伸手去探铸决的脉象。
铸决却一把打掉晏和伸过来的手,眼神茫然,一边摇头,一边低声喃喃。
晏和听不清,只当铸决是受惯了刑罚,一时害怕才把自己当成了处刑人。
不得不再次感叹一代上神竟然沦落至此。
“对、对不起…”
但铸决更是退缩,甚至一路退至了角落,退到无路可退,开始抽泣起来。
说来铸决身量算是九重天上最高的,原先与人说话都需要低头俯视,但如今却蜷缩成一个小孩。
晏和顿觉心酸,忍辱负重的剑族世子,折桂冠秋的新晋上神,神采鲜明的铸决,有朝一日竟会成了这幅模样。
皮肉之伤虽说是难愈,但心气的折损却是最要不得。
晏和思索片刻,轻轻吐出当年铸决豪言壮语,“醉折怒罢冠中秋,自诩神界第一流,何愁他日覆地不能收?世子,你还记得——”
“——不是我!不是!走!全都走——”
角落里瑟缩的铸决像是被击中痛处,瞬间发狂,抓起身边的稻草和污泥就往晏和身上扔。
禁了术法的晏和也是反应不及,愣了一瞬,反应性地往后仰,却是扑坐在地。
眼看着烂泥盖上眼前,一道金色的结界却是替晏和挡去了这乱无章法的一击。
晏和一惊,转头望去,视线正好对上神色肃然的云汲。
九重天众仙多尚白裳,故而云泓、御宁、晏和一众人多着白衣,大约是为着体面,云汲也常常在正式场合着白裳,如今再看这一身单薄的白衫却是压不住他满身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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