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上任的第一天,他便被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
是华国人变了,还是他对华国人的固有理解本身就是个错误呢?
印象中,华国人善良、正直、勇敢,说话做事讲分寸守规矩,可在这趟列车上所见到的华国人,那一个个的眼睛,全都紧盯在了钱上,为了点眼前的蝇头小利,甚至连自己的人格都敢扔在一旁。
想多赚些钱,想过上更好的生活,这一点,他伊万诺夫完全能够理解。
事实上,这些扮演为游客来往于两国之间倒腾物资的华国商人,一方面讲,他们偷税漏税,实属走私行为,但从另一方面讲,他们也大大改善了自己国家同胞们的物质生活条件。
虽然不值得提倡,却也没必要杜绝。
只是,这些华国商人实在过分,好端端一班旅客列车,却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眼睁睁成为了一班货运列车,使得那些真正的游客,或是两国友谊真正的传递者,对着这趟列车都只能是望而兴叹。
正因如此,伊万诺夫才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严格执行每位旅客的行李不允许超过二十公斤的规定,狠狠地打击一下这些个华国商人的嚣张气焰,还那些真正的旅客一个舒适的旅行环境。
斟满了酒杯,醇浓的酒香扑鼻而来,伊万诺夫下意识地再深吸了口气,眼前不由浮现出了哈拉少的那张英俊面庞。
这个小伙子,虽然也是一名华国商人,但他跟别的华国商人大不相同。
看得出来,他很珍惜两国之间刚刚恢复的友谊。
那些两眼只会盯着钱看的华国商人时不早晚地也会喊出几句口号,但很明显,那些人调侃敷衍的成分居多,发自肺腑的情感几无感触。
而哈拉少在举杯祝愿两国友谊万古长青的时候,那双眼睛清澈透明,饱含激情。
随后,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四十年前的那场战争。
伊万诺夫惊喜得知,哈拉少的祖父居然是一名跟他父亲并肩战斗过的华国军人。
距离,一下子就缩短到了可以忽略的地步。
他父亲战友的后代,跟他那就是世交,而且是脾气相投非常能聊得来的世交。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虽然年龄差距大了些,可那并不重要。
端起酒杯,闭上双眼,伊万诺夫再一次深深吸气,感受那醇厚酒香所带来的愉悦感。
忽地,一个声音在面前响起。
“你好,列车长同志,二锅头有啥好喝的呢?来,尝尝我拿来的酒,这才是华国最上等的白酒。”
伊万诺夫睁开眼来,缓缓放下酒杯。
原本响晴的面庞瞬间布满了阴云。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那人赔着一张笑脸回应道:“我叫张大志,是上一任列车长的朋友,对,罗斯特洛夫斯基,我经常跟他喝酒来着。”
伊万诺夫的脸色更加阴晦。
他当然认识罗斯特洛夫斯基,交接班时,跟这位和蔼的西伯利亚小老头相处了将近两个礼拜。
他很愿意尊重罗斯特洛夫斯基,但上任之后,对罗斯特洛夫斯基之前种种行为的进一步了解,却使得他无法继续尊重这位前任列车长。
尤其是在他铁腕治理列车秩序的过程中,罗斯特洛夫斯基这个名字就像是个阴魂不散的恶鬼,总是在阻扰他的工作。
历经半年之久,伊万诺夫总算是清除干净了罗斯特洛夫斯基遗留在各个角落中的阴影,可这会儿,你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我重提罗斯特洛夫斯基的名字?
心中已经接近了愤怒,但面上,伊万诺夫仍旧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罗斯特洛夫斯基的朋友当然就是我的朋友,事实上,这趟列车上的每一位旅客都是我的朋友。如果你在旅程中遇到了什么问题或是困难,我,和我的列车乘务组全体成员都会为你尽可能地提供帮助,但前提是,你必须遵守本次列车的规章制度。”
张大志明显觉察到了伊万诺夫隐藏在客气之下的不友好情绪,但他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根源所在,只当是这头北极熊喜怒无常性格的正常表现。
好吧,前几次我都是被你丫这种装出来的软硬不吃大公无私的表面形象所吓到,但这一次,有了那个姓杨的小鸡雏的先例,你丫再也吓不住我张大志了。
“列车长同志,我张大志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敬你两杯酒,表达一下我们这些乘客对你们乘务组辛苦付出的感激心情。”
张大志一边解释,一边伸出手来,想拿过伊万诺夫的酒杯,为他换上自己带来的正宗汾酒。
可是,一张毛茸茸的大手挡住了张大志。
“实在抱歉,这位华国朋友,我想,你还是不了解我定下的规矩,在这趟列车上,我和我的乘务组全体成员,严谨接受旅客各种形式的馈赠,或者说是贿赂。”
张大志不由一愣,伸出去的右手僵在了半空中。
果然是一头不见猎枪不知死的蠢熊笨熊。
姓杨的那小鸡雏一早来餐车的时候,当我没看到他手中拎着的怀里揣着的两瓶二锅头吗?
你敢说你面前的这一瓶二锅头不是那个姓杨的送给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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