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着时间能过了十分钟,熊亦燃缓缓撑着树干站了起来。她向村子的方向眺望过去,已经有炊烟袅袅升了起来,她看着白色的炊烟从烟囱里爬出来,轻盈地随着风越长越高,最终消散在空中,突然有一些无力。她在原主的记忆中知道这里是南昭国的土地,可她从未来带过来的认知里只有唐宋元明清,最多再算上春秋战国,这南昭真是闻所未闻,丝毫不了解的,既不能装神弄鬼地“预知未来”,更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这种未知感带来的恐惧像一头凶兽,几乎要把她拖进深渊里。更何况,更何况原主的家庭,更是让她的处境雪上加霜。熊亦燃垂下头,深深叹息一声。
“作孽啊!”
怕归怕,不过毕竟是东北人的出身,熊亦燃的内心总归是多少会强大一点儿,这种恐惧与无助虽然像霾一样让她烦心,好在转瞬即逝。她暗暗为自己加油:“怕什么!已经死过一次的我还会怕一个泼妇吗?至于国情陌生嘛,无所谓,老娘又他妈不是穿越成宰相的,管得着这些事?大不了今天太平就是南昭人,明天打起来我就是别国人呗,总不至于给我个美国人当当吧?更何况我现在是个瘦子,也算是满足了多年夙愿,哪怕立马死了我也是赚了!”
想到这,心里一下子有阳光透过霾照进来,顿时又是一片鲜花爆满山的美好景象了,心情一下子就转好起来。心情好起来的熊亦燃,吹着口哨向家里走去。
记忆中的柴门院子出现了,熊亦燃迈进院子,门口一只被铁链锁住的花狗正在睡觉,听见脚步猛然抬头正要吠,看见是平日喂饭的瘦弱妮子急忙把快要脱口的“汪汪”咽了回去,低着头扭着屁股迎了上去,嘴里“呜呜”地撒着娇。
“好阿花!”
熊亦燃蹲下身搂住它,又伸手揉揉它的狗头,阿花舒服地哼哼两声,眯起了眼睛靠进她怀里,任由她从头顺到背抚摸自己黑白相间的毛,尾巴摇成了一朵花儿。
“你个挨千刀万剐的浪蹄子还他娘知道回来?!”
一声尖利的叫骂从里屋门口突然响起,像道惊雷炸在耳旁,把熊亦燃和阿花吓得一齐抖了抖。阿花从熊亦燃怀里直起身看向了里屋方向,急忙挣扎着向后一跳,夹起尾巴钻到砖垒的狗窝里。
熊亦燃刚要站起身,突然间天旋地转,随即四仰八叉倒在了地上,只觉得后腰仿佛让驴踩了一脚,钻心的疼。
李桂珍可不知道被自己一脚踹翻的贱丫头此时此刻的想法,否则若是得知自己被想成驴,非得再多踹几脚不可。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对着地上的熊亦燃狠狠骂道:“让你去拔拔草,你倒是一下午才回,你是帮全村的地都除了吗?还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丫头想男人了趁机跑去厮混?我可告诉你,老娘生你养你,你这副贱皮贱肉也是我的!你最好不要给我随意破了,你弟弟日后娶媳妇还等着你许个好人家换点彩礼钱呢!听见了吗?你这个下贱坯子!赶紧给我滚起来烧饭去,要是一灿过会儿饿肚子没食儿填肚子饿坏了身子,我扒了你的皮!”
熊亦燃缓了口气,吃力地从地上坐起来看向面前破口大骂的村妇。眼前这个女人横眉倒竖咬牙切齿,高颧骨的面相更增添了几分刻薄。她左脚在前右脚在后,一只手叉在腰间,这站姿使熊亦燃想起课文里鲁迅先生形容“像个圆规”的杨二嫂。
尽管她不想承认,可熊大的记忆真真切切地告诉她,眼前这个圆规一样满嘴喷粪的泼妇李桂珍,确确实实就是她的母亲,至少她住在这个身体里,就得叫她一句母亲。
李桂珍看着这贱丫头非但不起来干活儿反而直勾勾盯着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挥起右臂劈手一个耳光扇在了熊亦燃本就被日头晒得有些发红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惊得刚走近低头觅食的一只芦花鸡扑棱着翅膀飞快地跑走了。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当我说话是驴放屁吗?你赶紧给我滚起来烧饭!晌午老母鸡下了两个蛋,你去给一灿弄了吃,他在学堂读书辛苦,听见了吗?你个死了没祖坟埋的赔钱货!”
打了人的李桂珍怒气稍稍消了一些,骂骂咧咧转身向里屋走去,心里盘算着先弄些吃食给儿子垫吧垫吧,否则等到这贱丫头烧好饭宝贝儿子怕是得饿坏了。
抬手捂住自己被打的半边脸,这种火辣辣的疼痛被手碰到后好像放大了一些,熊亦燃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里的火窜起三丈高,真想一走了之。可是转念想了想,如今人生地不熟,自己又身无分文,这情势是一定要离开的,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毫无准备之下,不是离开的好时候。
挣扎着站起身,低头拍了拍身上的土,身上这件早就磨白看不出底色的粗布衣服看起来更惨了。熊亦燃苦笑了一下,打水在院中洗干净手,把水泼在院子里,水落在地上的声音又吓得两只鸡扑腾了几下翅膀。这翅膀要是烤了吃应该挺不错的,熊亦燃这么想着,放下盆进了厨房。
沿着记忆里的印象生火烧饭也不算是难事,看着灶里跳了几下燃起了小火苗儿,她手脚麻利地塞了些干草进去,待火苗成长地稳定了,再填了些柴火进去,用类似炉钩子的铁钳子捅几下,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熊亦燃刚要站起来,忽然听到一串脚步走进来,怕又是什么暴力倾向的“家人”过来催饭了!意识到可能有危险,大脑急忙下达指令:先不要站起来!
“贱丫头!饭好了吗?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娘让我先过来吃个煮鸡蛋……咦?人呢?”
这种憨憨又中气足的声音让熊亦燃一下联想到它的主人应该是个“村里的二傻子”,偷偷从灶台边抬眼瞄了一下,果然看到一个胖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儿,挺着肚子四下张望的胖男孩。
她认出来了,来人是熊一灿。
熊一灿也看见了她,虽然不知道他的缝缝眼怎么看见的。“贱丫头,原来你躲在这儿!蛋呢?赶紧给我剥皮端过来!再把家里酿的那个酱拿来,没有味儿的蛋我可不吃!”
熊亦燃眉头拧了一个疙瘩,从灶台后直起身来,面露不悦道:“爹娘送你去念书,你先生没教过你对兄弟姐妹也要尊重友爱吗?再不济见面叫声长姐,也不算难事,你张口闭口贱丫头的叫算怎么回事?”
“哈,长姐?”熊一灿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一声:“你个贱丫头今天吃了嫦娥奔月的长生药撞到吴刚的桂树上碰坏了脑袋?娘都说你是个贱坯子,早晚是要卖到哪个汉子家换钱的,你不过是个物件罢了,怎能这么不要脸自称长姐?娘说要不是还得留你干农活,前两年藏翠楼招姑娘早就把你高价卖了,你个差点就千人骑的小浪蹄子在这里摆什么架子?”
听着自己的“弟弟”对着自己口无遮拦百般折辱,对着自己污言秽语却还是昂头挺胸很骄傲似的,熊亦燃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进了脑子里,满脸通红,看向熊一灿的眼睛也怒目而视。
面前的“姐姐”眼睛瞪得滚圆,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来撕了自己似的,熊一灿却并无半分害怕,饶有兴趣地说道:“你瞪什么瞪?你吃了豹子胆还敢打我吗?啊?你个小荡妇!来!来打我呀!”
题外话:前几天五一放假有点忙所以没有来得及更新,以后我会尽量保证一天至少一章的,么么哒(虽然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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