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侯夫人冷淡:“没钱!你父亲当官五十年,罚俸五十年,家里东西当的当,卖的卖,人剩下没有几个,这还不够,幸好有个好女儿送钱来,才有我们娘儿们还有一口饭吃。地里秋收也提前卖给人了。你把家折腾成这样,哪里有钱给你。”
怂儿子嘟囔着:“好吧,我去找妹妹,在她那里住几天,你不恼我,还让我回来,到底我是你儿子。”
清河侯夫人冷笑:“你找哪个妹妹?是祁氏帮了钱!你亲妹妹,也罢,白眼狼一个,当年嫁妆三万两,我说你还一半给娘家,她只肯出三千。可怜你父亲一生散财,有气自己憋着,只结交到南阳侯这一个知己,一个也就够了,英哥母子送钱来,南阳侯夫人也送钱来”
她泪落如雨:“你这个败家的玩意儿!你一个人死在刑部也就算了,换回家里安宁也是好的。你白当这家里的子孙,好衣好食的养几十年。”
怂儿子不相信的叫出来:“家里还有十几件子古董,有人出几十万呢,父亲不肯卖。”
清河侯夫人怒斥道:“这些代下来全是小官员,一年挣几百两银子,这么大府第却要维持,哪还有几十万的古董!街上知道咱们家等钱,十几件子只出八千两!”
“八千两!”怂儿子震惊:“这这,奸商!”
清河侯夫人继续冷冷看他:“早几年我就听说英哥娘爱古董,临江侯世子帮她收东西,我也耳闻。我请吴天雄来,把他相中的装箱,全都给英哥娘送去,英哥娘给公道价格三万两。你不说我想不起来,我来问你,为什么这些东西只值三万两,谁把其中换成假的!你说一件能卖几万两,钱呢!”
清河侯世子继续怂:“这个,这个,也没有那么贵,急等着换钱,一折得银。”
面对他娘怒气冲天,怂儿子小心翼翼算账:“父亲五十年俸禄三万差不多了吧,何必卖人呢?父亲五品官职一年不到五百两,一百年也才五万两啊。他也不是刚当官就五品。”
清河侯夫人冷笑:“刑部要是肯这样算,那就好了!龙山侯世子为什么要杀你,他家里有一个见到卖光家产也凑不够,昨儿自尽。我呸!一古脑儿往你父亲身上推的时候没有想到吧,你父亲结党营私为他升官的时候没有想到吧!”
怂儿子明白了:“这这,不会把历年的冰敬炭敬及其它收的钱全归还吧?”
清河侯夫人再次腾的站起,手指房门怒道:“滚!不是你在刑部说你父亲今年收了多少礼物,明年收了多少礼物,刑部都被你绕晕,英哥去打听,他们懒得计算核实,估算咱们家产出了一个数字!这御赐的祖宗宅院不能卖,如今还能有房里这些东西,全仗英哥娘借钱才留下!如今还欠她一万余两,本想把那些地也给她,她说家里有孙子不能弄到精光,娘儿们度日需要进项,这才留下来。你给我滚出去,扛包也好刷碗也好,把这债务还她!”
清河侯夫人只是撵儿子,崔氏在屏风后面哭的泪人儿一般,却不出来拦,怂世子没办法走出来,见到宅大人稀,这些天没回来,野草长的老高,他怕龙山侯世子等在街上,一口气奔到南阳侯府见冯氏。
当晚栾景回来见到,把他打了一顿,骂他不是人,上辈子是狗,下辈子也一定是狗,张嘴就知道咬人。
南阳侯见到这侄子如丧家犬,没再说他。
当天晚上清河侯府又出事,龙山侯世子、定海子爵的几个儿子各带家人,跳墙入清河侯府,把正房里还有的东西抢的抢,搬的搬,说他们家活不下去,大家都别活。
清河侯夫人抱紧小孙子,几个老家人死命挡着,才没有出现伤人事件,但余下不多值钱的东西尽数抢走。
清河侯夫人没有报官,对崔氏道:“这是你丈夫惹来的,这是命,你我不幸与他一家,得替他还。没丢性命就好。”
婆媳祖孙和老家人们哭了一夜,天明告诉南阳侯府,也是说不报官,南阳侯带着全家过来坚持报官,抢东西的人昨夜没有回家,一早出京,只怕难以找回。
龙山侯世子反正不能再做官,索性抢钱走人,他家已经穷的只有宅院,去的公差说不好逼死女眷,这钱物暂时追不回来。
南阳侯把崔氏母子接走居住,清河侯夫人坚决不肯走:“这是家,我得守着,等到侯爷回来。”栾英带回的老兵们,虽个个有伤在身,打架依然不在话下,栾英留下一队人在冯家,南阳侯夫人愿意留下来陪伴。
马为见到清河侯世子一家也开始寄人篱下,回房对妻子道:“可怜清河侯与我一样,也是被儿孙所害。”
他们不肯跟着冯氏贵生住,栾英看在马文改过份上,愿意接姑祖母夫妻到伯爵府住,这回自己有个小院子,不再是门房,但依然有门朝街上开,出行方便。
文人大多有雅兴,马为现在是伯爵府里花匠,养兰花养四时花卉,唐宝儿有许多鸟儿,马为又种下一小片谷子喂鸟,闲时就和马文通信,知道孙媳在成亲三朝内有孕,觉得后继有人。
第一个往诏狱里看清河侯,是燕燕。
清河侯夫人思夫心切,也愿意退后一步,认为清河侯见到祁氏就明白栾英还认他这个外祖父,就会有盼头。
清河侯见到燕燕,眼睛亮面容亮,整个人仿佛都亮了,他乐呵呵的告诉燕燕:“在这里反而睡的安稳,这几十年里思虑过多,没睡过几个好觉。”
他说燕燕:“你是有大聪明的人。”
祁燕燕当年遇到无妄之灾,还是把自己日子过的不错,清河侯早就敬佩过她。
让燕燕带话给妻子:“此生债清,一身痛快。”
燕燕也有话带给他:“当年可能被你挡仕途的人,我公公、丈夫和英哥一家一家去赔情赔钱,结果都不计较,说此后一生里挡他仕途的人还有许多,那才应该记恨。”
清河侯乐了:“好好,一身痛快。”
这是燕燕头回和清河侯长谈,不知不觉说了很多,清河侯把他当年知道云展定下亲事后的喜悦告诉燕燕,结果冯氏没和燕燕处好,没能借着燕燕攀上护国公府的懊恼也说出来,对于一个想振兴家门又不介意歪门斜道的人来说,他知道小辟邪压下亲事时,看到一条康庄大道。
结果,女儿嫉妒把这大道毁了七七八八,幸好燕燕没有计较,没有毁掉清河侯南阳侯的那丝希望。
清河侯认真的道:“谢谢你,孩子。”
燕燕回想自己当时和绿竹元秀的担心,十足少女稚气。
护国公尚公主,还是大仪长公主,护国公世子的话可变风云,当年把极大的荣耀看不见,只着眼于针尖大的阴暗,只认定南阳侯府清河侯府一定不是好人家,一定是恶贯满盈。
说着说着,清河侯想起来,看看房门外的官员,疑惑道:“这位大人,时辰还没有到吗?”
官员进来欠身:“救母之恩不敢忘记,今天我当值,老大人和夫人只管说话便是。”
清河侯看他眉眼,却认不出来,还是那官员自己说出来,他没官以前,母亲病重穷贫难医,他踉跄借钱无人可帮,巷角里忍不住哭泣,清河侯路过问问原因,帮他二两银子。
燕燕回来先见绿竹,绿竹道:“他既然有做好事,那福报来时也正常。也是的,一个在仕途上看不到出路的人,见到别人困苦由已推人,帮些闲钱也是有的。只可怜他出身侯府,也不懂光明大道处处有,自己走出来便是。”
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清河侯夫人独自居住家里,南阳侯夫人不时陪她,贵生冯清也按月去住上几天,栾英送去老兵保证安全,请云展让京都护卫们夜晚巡逻时多帮忙留心,报仇的人不敢再来。
清河侯世子全家在南阳侯府住下来,怂世子没有官职,成天酗酒,崔氏只知道成天哭,南阳侯看不下去,把清河侯孙子抱到自己房里养着。
冯氏想当然抱怨哥哥,贵生刚当官外祖父就倒下来,南阳侯府里怪贵生就对了,清侯府的事情怪怂世子没错。
唐泽来见姑母公主,公主道:“就这么样了?”
唐泽道:“就这么样了,西北暂时平定,几十年说不好,我也不需要几十年才让南边安宁,我没有撤爵位,对南边也是如此,只要不再盘根错节尾大不掉,我也保留他们祖宗荣耀。”
公主道:“那自尽的是怎么回事?还会不会再有?”
唐泽道:“真真岂有此理,我时常想到栾英母亲祁氏,换另一家女子说不好也自尽,我没有撤他们爵位,罚俸也可以量力归还,穷下来就要自尽,那天底下没有爵位的穷人生下来就自尽不成?要自尽就自尽吧,这样的人活着也是白费粮食。”
公主道:“这倒也是,我亲眼看着祁氏几十年如一日安然度日,她没有借着我就把婆家搅个底朝天,也没有教英哥长大报复谁。所以我喜欢她,南阳侯那点儿鬼祟事情,算了吧,别让英哥和宝儿面上难堪。”
唐泽接下来就说云龙成亲,宫里怎么怎么的欢喜,公主高兴起来。
姑侄都没有提到贵生,唐泽没有撤任何人的爵位,也不会刻意和贵生过不去,贵生此生若能袭爵,那就袭吧。
清河侯刚入诏狱,就遇到云龙成亲,唐泽为他大赦,清河侯减为两年。
南阳侯本来是强改悲凄吃喜宴,到底清河侯府衰败下来,听到这个消息由衷高兴,欢欢喜喜吃喜宴,和唐铁营同一个席面,不断的敬他酒。
唐铁营无奈:“这贡酒不要钱是怎么着,我可是送礼来的,你别总找我啊。”
南阳侯笑容满面:“你我难道不是亲戚,来来,我见到你就欢喜。”
栾英的小舅舅,多少算南阳侯府的亲戚,而这亲戚富可敌国,南阳侯罚俸,唐铁营直接搬两箱黄金,一箱给南阳侯,一箱给燕燕,说如果南阳侯府一箱不够罚,就从另一箱里取,算祁氏姐姐帮婆家。
王次子进京和世子一样,压舱石均是一箱一箱金砖,有人说平西郡王府不好,世子唐铁城还会理论几句,王次子是来混人缘儿的,威风是哥哥的,他充耳不闻,每天就送礼送礼送礼,结交结交结交,闲时就和栾英贺杰吃酒取乐。
京里的有名酒楼、秦楼楚馆等,逛到有名气,人人都知道平西郡王府的二公子年少多金,风流多情。
栾英贺杰拿这件笑话他。
公主留他在京里过个年再回。
云龙高湄成亲后的当月里,高湘和来宝秘密成亲,吃喜酒的人只有高家知情的长辈,再就是云龙夫妻,栾英夫妻和贺杰八苗。
来宝在上一科里得到官职,唐泽允许西北数年大战,因他腾出手来肃清南方,来宝也将被派往南方为官,高湘会功夫恰好保护丈夫。
高名英在二女儿不能大办喜事上对妻子内疚连连,高夫人却因为两个成年女儿出嫁而欢喜异常,大办小办都是出嫁,何况她知道丈夫主要负责对南事务,就像云展主要负责西北局势。
成亲在高家,三朝在高家,第四天来宝揣着吏部任命和官印,和高湘上路,高夫人准备许多路菜给他们,栾英云龙贺杰送上官道。
新成妇人的高湘明艳中又添妩媚,回眸一笑可压群芳。
贺杰送她新绰号,女罗刹。
因罗刹是恶鬼,男的极丑,女的却极美。
接下来贺杰成亲,已近腊月,随后淘气儿和郑好回家祭祖。
理王还是喜爱她,给她做穿不完的新衣裳回家穿,公主也诧异理王这么喜爱淘气儿,就给淘气儿按衣裳配首饰,肃王府借出自己大船送淘气儿,而回京时还是由年年巡视在外的理王府接回。
带着满满一大船的礼物,淘气儿和郑好姐弟手扯着手,神气活现的在船头道别。
他们随行的有自己原本的奶娘,自己原本跟的丫头护院,还有公主给他们的奶娘丫头,和对元慧同样待遇,考虑到淘气儿淘气不断,理王府也给出两个护院,只保护淘气儿淘气时不要伤到自己,至于她淘气那是不管。
她的名字就叫淘气儿,大名郑陶琦。
要是不淘气儿,岂非对不起名字吗?
有一堆的奶娘护院在,元秀放心的让外甥女儿带着年幼弟弟独自成行。
因为她是元慧女儿,小小年纪就应该有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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