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正厅声音猛的降下一半,有窃窃私语出来,随后另一半没有第一时间听清来宝说话的人也安静下来,异常的寂静里,火辣辣的眼光全放在来宝身上。
见到这个出言狂妄的少年不卑不亢,再次欠身行礼:“外省舒来宝特来向贵府二姑娘求亲,以此为定。”
他捧起的双手上有一枚崭新的赤金凤凰,这是节假日时女眷们迎面爱戴的首饰,一枚闪闪放光的夺目眼神,整个人顿时体面起来。
只有赤金,再无其它装饰,舒泽是个穷县令,能拿出几十两银子给儿子,因为他有个吃苦耐劳勤劳肯干的妻。
也不太大。
这让高家的人看看这枚小金凤,再看看来宝衣裳衣裳还行,因为元家大富,衣食住行上对客人也大方,最后想想来宝的话,顿时群情振奋的大怒起来。
该人无根无基的来到高家,一面提亲一面就想下定?
三媒六证一概没有,彩礼商谈也一并取消这真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几位老太爷怒气咻咻,拿手里拐杖胡乱挥舞:“打出这个狂徒,把他送衙门打板子,看门的也一起送去,怎么放这样的狂徒进来?”
来宝只静静看着高名英,高尚书从他小时就见过他,但来宝头回见到未来岳父,他一进来就认准人,是云展对他说过高名英的形容。哪怕这里有许多人,显然,高湘的父亲才有资格把他拒之门外。
来宝只看着高尚书,再次大礼参拜,高声道:“舒来宝人贫家穷,唯一腔上进之心,特来求娶二姑娘!”
这句喊的高亢接近凄厉,这才把高名英从高兴里打醒。
知道来宝要求亲,和亲眼见到他真的孤身跑来,丝毫没借助护国公府,高名英由衷喜欢,这份胆量才应该是他的女婿哦,他没有这么高的胆量也是女婿,谁让湘儿死心眼儿的相中他。
起身,安抚几位老太爷:“息怒息怒,且等我问问他。”
老太爷们怒的就差起来打来宝,上年纪平心静气的好,各自身边有人拦住,正和拦他们的人纠缠不清,听到高名英这话,反而火上浇油。
一个个道:“我们在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我们来问他,岂有此理,我高家是容人上门欺的门第吗?”
“是。”高名英坐下来。
确实,就算他高尚书今天答应,来宝也得过老太爷们这一关,湘儿亲事不可能如湄姐般顺利,湄姐要嫁的是云龙,生得好门第好,老太爷们高兴的一起拜公主,谢她玉成湄姐入门。来宝无法相比。
高名英两个心思不断变幻,他又想看看来宝如何应对老太爷,又想着合适的时候出面帮女婿。
耳边,族长最有发言权,严肃问道:“三媒六证无有,根基底细全无,我高家不容狂徒羞辱?”
来宝挺直胸膛:“本省秋闱榜上有名,秀才根基毋庸置疑。秋闱张榜亦是我大媒。何言三媒六证无有?”
另一个老太爷把桌子一拍:“秀才?在我家眼里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前来猖狂?”
来宝笑了:“敢问,你家皆是野人否?”
老太爷的儿子孙子都在这里,站起来卷袖握拳质问:“你说话小心些。”
来宝不慌不忙:“眼里看着秀才不算什么东西,想来你家也不屑于走科举之道,不是野人又是什么?”
他仰面叹道:“常听说京里高家名门望族,看来也夹不辨是非之人,唉”
说话的老太爷气结,但高家的人出名的古板正直,输了不胡缠,他把桌子再一拍:“老兄弟们谁来教训这个狂徒?”
“我来,”又是一位老太爷,手抚长须慢条斯理:“秀才为何不提春闱呢?”
来宝恢复恭敬:“本科不曾春闱。”
“哦,那是为何?”老太爷眼睛一亮。
来宝道:“侥幸秋闱有名,不敢再和天下名士分高低,本欲再读三年圣人书,再求功名不迟。”
老太爷呵呵的笑了:“这么说,本科你知难而退?”
来宝想想:“是。”他对二妹也一直如此,配不上二妹也认为娶二妹不易,先知难而退。
老太爷们一起笑了,齐声道:“秀才,我高家门楣非你可攀,知难退去吧。”
他们的子孙们跟着发出哄笑声,七嘴八舌的附合:“知难是对的,退去是知趣,赶紧的,大门在你后面呢,掉个身段就行。”
来宝平静看着他们笑,等到哄笑告一段落时,高名英张张嘴想说话,来宝先一步再次朗朗道:“我家贫穷,确实高攀你高家。二妹正当青春无人可匹,我确实高攀她。但夫子有云,食色,性也!”
客厅上鸦雀无声,高家还有一个称谓书香门第,因子孙们多习武艺而没有和学士府第媲美,他们都懂这话含义,笑声这就嘎然止住。
食色,性也,不是直奔下三路的话,往床榻上走走的意思。
色,在这里泛指的应该是一切美好的东西。性也,人伦大欲。
来宝向高家求亲,对他仕途确有帮助,哪怕来宝不借力,这种地位门第上的仰望往往出于无形。而二妹青春,来宝也同样。儿女大了要成家,这是任何一家负责任的父母之心病。
来宝这话的意思,向往美好的东西,是人的正常欲望。他确实高攀高家,但还在正常的情理之中。
高家老老少少皆无话说,高名英不由得一阵好笑,清清嗓子:“老太爷,湘儿年纪到了,如果湘儿也愿意的话,”
族长没好气,狠狠白眼他:“那你等我再问问这个狂徒,他哪来的胆量来提亲?”把袖子狠狠又是一拂:“湘儿成天在外面乱跑,你以为我们老糊涂了不成!”
高名英干干的打个哈哈。
这个时候,高夫人高湄高湘闻讯赶来,高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瘦削少年笔直站在自家的客厅里,像一株参天巨树不被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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