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穆念在陌生却又熟悉的房间里醒来。环顾四周的瞬间,只觉得光阴流转,记忆瞬间错乱。
这间卧室和六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窗帘的颜色,抱枕的图案,甚至好像连床单和被套都和记忆中没什么差别。
听见穆念下楼的声音,骆津从厨房里走出来。桌子上大大小小摆了七八个碗碟,最大的一个还冒着热气。骆津把胸前同他气质极其不搭的卡通围裙摘下来叠放到一边,走到桌边替她拉开了椅子。
“昨天晚上你睡着了,太晚了,不忍心叫醒你就干脆把你带回来了。”他的语气听着有些无奈和懊恼,就好像,真的只是个不经意的意外。
穆念没去遐想他昨天是怎么把自己从车上抱回来,也没追问昨晚他在哪里休息的。她笑着戳穿他,好像隐约记得她睡前车就已经在往东海岸的方向开了。
她笑,他也好像心情不错,平日里严肃清冷的五官柔和了许多。
清晨的阳光沿着南侧的落地窗照进餐厅,白瓷碗里的粥温吞可口,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他一边喝牛奶一边看上一个交易日美股的最新消息,她慢条斯理地咬开一个水煎包,将里面的肉馅完整的剔出来。
好像二十岁的那一年,许多个清晨,就是这样度过的。
早年间,在江城的娱乐杂志的“最想嫁排行榜”,骆津的名字常居榜首。年轻,富有,堪比男明星的颜值和身材,除了听闻对人冷淡脾气不好难接触之外,几乎是童话故事里白马王子的顶级配置了。穆念时常觉得当年的自己大概也没有那么拜金,如果说要包养她的人不是骆津,她大概也不会同意吧。
说到底,所谓爱情,不过是初始于见色起意。
往事历历在目,心下翻江倒海。从粥碗后偷偷抬眼,面前的人好像也没有沧桑许多,隔着时间的长河,俊朗一如往昔。
穆念犹豫了一下,还是夹了一个水煎包,还是熟练地剔出了肉馅,然后小口小口地吃掉沾着酱汁的包子皮。骆津余光瞥见,嘴角勾了勾,重新拿起筷子,毫不避讳地伸到她的碟子里,把那一小团被嫌弃的肉馅塞进自己嘴里。
果然,她挑食的毛病还是没有长进。
不同的是,现在的穆念已经可以和他畅谈美股行情和国内的行业风口了。聊到最后,穆念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华尔国际现在间接代持骆氏集团4.93%的股份,我正在和香港的机构投资者进行接触,拿到最后0.07%并不是问题。最近几天华尔国际就会正式披露持股情况,同时,正式开启对骆氏的强制收购。”
骆津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穆念对他如此平淡的反应好像有些意外。“我以为,事关骆氏生死,你会很在乎。”
他这才将手头的平板和手机都放下,正襟危坐地说:“我只想确定,收购骆氏是华尔国际的战略目标,所以这一切只是出于商业目的。”
“是。”
“那整个收购计划,有你的私心吗?报复骆家,或者报复我?”
穆念盯着他交叉在桌上纤长的手指,阳光点在他食指上的素戒戒圈上,点点的金属光泽又将阳光反射回去。
她勇敢地去与他对视,坦荡荡地挤出两个字,没有。
“也许收购骆氏对我而言可以一雪前耻,但不得不承认,这是我老板的收购计划,我只是执行者。至于报复你,骆津,我从头至尾就没有报复你的准备。我不恨你,一点也不。”
半晌沉默,他好像在做什么重大且艰辛的决定。他食指在木桌上缓慢地敲了几下,细且长的吐了一口气说:“好。”
“既然你不恨我,好像也谈不上爱我,那我们就试试做朋友?在商言商,也许为了共同利益,我们还能再成为合作伙伴。从今往后,你也不必要躲着我,不必要故意划清界限,我们好好相处。”
“我好像隐约记得要我离你、离骆家、离荣雅娅、离荣英远一些保持安全的人,好像是你吧?”
“昨天晚上,荣家的事情已经彻底翻篇了。没有婚约,没有未婚妻。悔婚的后续责任我会一力承担,你不要再和他们接触,如果出了事我怕我会后悔一辈子。穆念,我们重新开始,从重新认识成为朋友开始。”
他好像一连串说了很多话,很不像他平时惜字如金的风格。到最后,穆念便只顾着机械地点头。他说的没错,在江城,他是穆念最熟悉的人。
“按照现在的走势,迟早华尔国际是要站在骆氏的对立面的。”
“我不介意。”
在这样的一个清晨,他们分享了一盅热粥,听了同一段英文广播,感受着久违的生活烟火气,吃完了最近几年最悠闲漫长的早餐。终于,对所有的一切暂时握手言和。
酒醉后放纵的激情,彼此深藏于心的感情,近十年的爱恨纠葛都被暂时封存在时间这块砧板之下了。
很难说,这到底是谁先做了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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