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太妃微微笑道:“你说得对。所以,他不会这么快下手,但他迟早会下手。”
“所幸,我们也只需要这几个月时间。”淑太妃胸有成竹。
自来圈禁是砌砖封门,何况王府的墙并不矮,至少普通人是无法攀爬的。
然而,谢茂手底下肯定不会只有普通人。
张姿勉强憋住笑,说:“那卑职回宫禀陛下,看看是不是把墙也垒一圈?”
谢茂翻个白眼,道:“每日抄一份邸报来给我看。要不我让你弟弟翻墙出去打听消息。”
张姿尴尬地搓搓鼻子,凑近砌了半人高的砖前,小声道:“……我回去问问陛下?”
“黎顺?”谢茂反身走,随口吩咐迅速跟来的侍卫,“孤要吃夜河街的酸梅浆,马去给孤端一碗来!”
黎顺愣了一瞬,迅速答应道:“是。……属下怎么出去?”
谢茂指向大门旁高耸的宫墙:“翻出去呀。”
半个时辰之,衣飞石吃了冰镇得凉沁沁的酸梅浆。
信王府自然摆着冰山,有宫人幽幽打扇,谢茂穿着冰丝棉制成的寝衣,很不客气地围在衣飞石身边,一边看衣飞石吃东西,一边吹牛:“那张姿功夫还没有他弟好呢,从前东宫里身手最俊的侍卫都在我这儿了,诶,好吃吧?这是酸梅汤调米浆磨的,你要喜欢,我让人每天给你端一碗回来。”
他手里拿着一把丝绸宫扇,轻若无物地扇着风。
扇子冲着他与衣飞石间,也不知道具体是给自己消暑,还是讨好衣飞石。
衣飞石被他困在寝殿里已经一整天了,早谢茂去朝,衣飞石问过赵从贵,能否给他重新找个小房间安置,不拘哪处,书房、憩室都行。
赵从贵咬死不松口,一定要等谢茂吩咐了才能给他挪位置。
谢茂回来之后,衣飞石更加走不掉了。
谢茂的信王府是照着三等王爵修的,皇帝登基之后虽给他晋了一等,可大行皇帝刚刚山陵崩,又是先帝国丧又是登基大典各类册封,哪里顾得给王爷扩建王府?所以,信王府还是谢茂做皇子时的规制。
外壳子都和三等王爵的王府一模一样,寝殿三间的装修,那完全不一样了。
谢茂他是个穿越货啊!
寝殿间被谢茂装修成客厅,当摆着一组皮质沙发,里边还绷着弹簧,坐去又软又弹性,沙发前边还照着穿越前的规制,摆着一个长方形的茶几,没电视对吧?西墙边修了个戏台子,闲着无聊让蓄养的伎人来唱唱曲,表演个情景剧。
东间较正经,按照本朝风格搭着憩室、卧室,另有一个洗浴用的盥室。
西间又彻底放飞了自我,现代风格的书房,铺着木地板镶嵌了整面墙镜子的健身房。
谢茂没回府之前,衣飞石被赵从贵堵在东间不给出门,谢茂回府之后,笑眯眯地把他带到了西间转了一圈,诚恳地说:“这边真没地方住了。”然后把衣飞石重新带回东间的憩室里,指着那张光秃秃毫无遮拦的坐榻,说,“委屈小衣先在这里住几晚。”
这间憩室连接着间客厅与东间卧室,有门可以封住客厅,对着里间卧室那是一览无余。
谢茂自己住的里间寝房里大床有帐子封得严严实实的,躺进去顶多看见个人影,他指给衣飞石睡觉的坐榻太过分了。这坐榻,大是足够大了,搬开榻小几,睡四个大男人也宽松。可它半点遮挡都没有啊!除了给主人值夜的奴婢,谁会住这样的地方?
衣飞石也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感激谢茂没直接让他睡卧房?半晌才低声道:“是。”
这么住下来了。
信王府的绣娘先来给衣飞石量身裁衣,朱雨开了库房给衣飞石准备金银玉饰,谢茂腻在衣飞石身边不肯走了。他挨着衣飞石要牵牵手,搂搂腰,说着话一口气要吹到衣飞石的耳朵。
衣飞石再是做好了准备,被他这样时时刻刻地缠着也有些怒气。
可……看着谢茂温柔带笑的脸庞,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殿下。”吃完那碗酸梅浆,衣飞石心升起一股精疲力尽的倦意,“我有些累。”
谢茂接过朱雨递来的漱口盅,亲自送到衣飞石嘴边,衣飞石忙起身道:“不敢。”
“你先漱口,待会让朱雨服侍你泡个脚,这去睡。”谢茂特别温柔耐心。
衣飞石谢了一句,还是不肯让谢茂服侍漱口,谢茂只得把漱口盅递给他,看着他将漱口水吐尽痰盂,前扶他回憩室休息。
憩室里已添了不少常用的器皿,坐榻也收拾好寝具,谢茂亲自前试了试枕头,有点发愁:“你受了伤,夜里怎么睡?”趴着睡?那能睡得舒服么?
衣飞石不理解他的意思,怎么睡?该怎么睡怎么睡啊。
朱雨已带着宫人端着两盆水过来,衣飞石眼也不眨地靠着榻沿坐了下去……
“哎哟你不痛啊?”谢茂惊吓地拉住他。
刚才在客厅有沙发,还垫了软垫子,这硬邦邦的木头怎么敢坐?
“你伤口还抹着药呢,该弄糊了!”
衣飞石目无表情地站在铜盆里泡完了脚,侧身倒在榻,没一会儿睡着了。
看着偌大坐榻睡着纤长单薄的少年身影,谢茂挥退了下人,独自坐在刚搬进来的单人沙发,这么静静地守着。
前几世静静守着衣飞石的机会其实不少。当了皇帝的谢茂经常借口有事商议,把衣飞石传进宫,再假装批阅奏折,让衣飞石在一边等候。这时候衣飞石是不能抬头窥视帝迹的。衣飞石不能抬头看他,他却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衣飞石。
他最熟悉的无非是衣飞石的坐姿,坐姿和坐姿,跪姿也很熟悉。
这样侧身躺在自己身前安静入眠的衣飞石……好像从来没见过。除了誓师出征时,他甚至很少能看见衣飞石的背影。
他最心爱的衣大将军,总是安静沉默地低着头,躬身退至殿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转身离开。
他可以往前一步,和衣飞石躺在一起,近距离端详衣飞石的睡颜,抚摸他青涩漂亮的脸庞,亲吻他的嘴唇,算做更过分的事,衣飞石大概……也不会拒绝?他现在不是皇帝,衣飞石也不是举足重轻的衣大将军,他们的事对这个天下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他可以更进一步。衣飞石已经答应他了。可他根本不想做任何事。
这么安安静静地守在衣飞石身边,听着衣飞石安稳的呼吸,他觉得很温馨了。
第二天,信王府的大门、侧门、角门,悉数被砌砖封闭完成。
羽林卫将军张姿没有来。他当然不会天天都来。羽林卫是皇帝最心腹的卫队,张姿是皇帝最信任的武臣之一,伺候皇帝都来不及,哪有空天天来看谢茂?
不过,昨日邸报并宫外的消息,被张姿通过羽林卫传了进来。
“承恩侯夫人在长秋宫哭厥了过去,皇后娘娘没去见陛下。”黎顺交代宫里的消息。
谢茂昨日向张姿要邸报是假,实际要的是京城内外的消息。张姿肯告诉他的,一定都是皇帝允许他知道的。
“哦。”谢茂翻着邸报,“陛下也没去见皇后?”
承恩侯夫人钱氏一直有点拎不清,这时候去杨皇后宫哭诉,当然是为了逼杨皇后给儿子报仇。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仇暂时没法儿报。杨皇后不肯轻动,谢茂毫不意外。
“陛下一直在前朝。”你惹出来这么大一摊子破事,皇帝哪儿还有空逛后宫?
见衣飞石默默竖起耳朵听消息,谢茂将邸报放下,问道:“前儿夜里发生的事呢?有处置了吗?”
“事极复杂,陛下钦点锦衣卫指挥使常青园督办此案,羽林卫、大理寺协理。卫戍军指挥使与西城兵马司指挥使都被夺职,听候处置。”
谢茂撇撇嘴,真是什么脏活儿都丢给锦衣卫干。他冲衣飞石点点头,表示已妥了。
“还有吗?青梅山有消息吗?”谢茂这是帮衣飞石打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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